不受控制地眼睛一眨,闻人瑾的表情有一些惊讶,还有一些疑惑。他察觉到了阿洛的靠近,却没料到她会触碰他。
轻柔的少女声问:“你知道红色是什么样的吗?”
闻人瑾神情一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知,瑾先天目盲,不曾知晓红色是何种模样。”
阿洛又用手指碰了下他的眼睛:“闭上眼睛。”
少女的指腹点在眼皮上,柔软、温热,那一丁点儿热度如火星一般,引起燎原大火,蔓延至四肢百骸。
极其顺从地,闻人瑾竟然真的闭上了眼,白玉般的耳根却也红了一片。
阿洛手抚上他的下颚,把他的头往上托——做出看向天空的姿势。
她能感觉到他的困惑,但他却十分好脾气地没有抵抗,她只用了很小的力气,他就自己抬头看向了天。
在以前的任务里,阿洛不知从何处看到过一个说法,先天性的盲人除了黑色,其实还可以看到红色。由于覆盖眼球的眼皮充满了毛细血管,又特别薄,光可以穿透它。所以人闭着眼睛看向强光处,光穿透血液,眼前会出现一片红。
“不要睁眼,看到了吗?你眼前现在出现的那片光,就是红色。”
闻人瑾没说话,他闭着眼,昂首望着天,白皙俊美的脸庞暴露在阳光下,似乎正在感受阿洛所说的“红”。
阿洛没打算让他看太久,天上还有颗太阳,哪怕他目盲,长时间这样直视阳光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个子太高,又是仰头,她便只能扯住他的衣襟,就像那日落水一样,轻轻拉了拉:“不要看太久,会灼伤眼睛。”
闻人瑾默默地低下头来,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轻轻叹息一声道:“瑾目盲至此,今日才明了红是何种模样,多谢苏小姐。”
“也不是什么大事。”见他神色间有一丝怅惘,阿洛转了个话题道:“说来,这凤凰木越长越高,如今我只能远远观赏,若要折几支带回去,却是不能了。”
闻人瑾微微一笑道:“此事不难,苏小姐稍等。”
阿洛见他侧耳倾听了一会,恰逢一阵风过,吹拂得树枝沙沙作响。他脚尖一点地,身子陡然向上升起,触碰到那花枝,快速折了一枝,又衣玦飘飘地落回地面上。
姿态从容,白衣翩然,恍如仙人临世。
闻人瑾捏着那花枝,径直递到阿洛眼前。
“给我的?”阿洛明只故问。
“嗯。”白衣公子垂着眸,耳根泛着红,一字一顿道,“以红赠红。”
阿洛小心接过来,树上枝头的花开得参差不齐,可闻人瑾折下的这花枝却开满了鲜艳如火的凤凰花,漂亮极了。
她低头嗅闻了下:“好香。”
手中花红似火,再看那眼前之人,白衣胜雪,干净地宛若碧空下一顷天光。
刚收下那花枝,便有丫鬟来寻阿洛,说是姚氏叫她过去。
几人按原路返回,阿洛依然走在前面。
丫鬟落后她一步,瞧见她发间摇曳的金蝶簪,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今日戴的发簪真好看,像一只蝴蝶在您头上飞呢。”
阿洛步伐一乱,暗道这丫鬟实在多嘴。昨天人家送的发簪,今天她就巴巴地戴在了头上,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之前闻人瑾看不见还好,这会被丫鬟当面指出,阿洛脸颊立马发起烫来。
她加快脚步向前走,落荒而逃:“快走吧,别叫母亲等急了。”
两人不曾看到,缓步跟在她们身后的白衣公子蓦然低了眉眼,眼底滑过笑意,风过平湖,水波乍起,泛开一池涟漪。
回到前厅,闻人瑾便向苏太傅提出告辞,阿洛则跟姚氏回了后院。至于那腰带,两人谁也没有提及。
姚氏询问阿洛对闻人瑾的看法,阿洛心中暗道提亲的日子你们不是都定好了,还用再问我的意见?
按照苏洛嫣的性格,阿洛保守地回答:“世子温良谦恭,当是可托付之人。”
姚氏说:“我瞧他除了眼睛,其他再没什么不好的了。只是他那个师父,也不知世子如何打算。”
阿洛其实也有些好奇,难道闻人瑾真的会为了一份莫须有的责任,去违抗自己师父的命令?
她回到自己院子,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便没再纠结。
“春喜,给我拿个花瓶来。”
“小姐,哪里来的凤凰花?那样高的树,不是您自己爬上去摘的吧?”看到阿洛手中那一枝红花,春喜惊奇道。
“别人摘来送我的。”阿洛笑里带着点小得意地说。
把那枝凤凰花妥帖插好,又修剪了枝叶形状,精心摆在靠窗的贵妃塌边。足足养了三天,养到它全部枯萎凋谢了,阿洛才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