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驰亦面无表情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
刚刚冲洗完脸部?,脸上?还有多?余的水珠顺着鼻梁蜿蜒淌落,湿濡了价格不菲的衬衣衣领,他却毫不在意。
他看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怪物?。
对?着自己的脸审视半晌,他突然牵动嘴角,试着模仿骆征笑?起来的样子?。
骆征笑?起来很好辨认,笑?要?露齿、要?开怀、要?表现出?时时刻刻都在被宠爱、要?笃定身后永远有人在。
虽然每每聚会,那些酒肉池林欢声笑?语中,贺驰亦总是?不动声色的主?儿,但他从不吝惜去打量骆征,因此这?会儿功夫,学他笑?起来的样子?也?不算特别费力。
他试了半天,模仿得七七八八,其实这?几天几乎总是?这?样,都快有些肌肉疲劳。
但是?,收获还是?有的,至少他获得了女?人的善待,姐姐她毫无芥蒂地帮自己涂抹烫伤膏药,还将本该对?阿征做出?来的动作丝毫没有吝啬地朝他奉献。
一回忆起那天,贺驰亦陡然笑?的更开心了。
但很快,笑?着笑?着那嘴角突然又耷拉下去。
镜子?中倒映着他一张落寞的脸。
笑?容中也?有令他不中意的细节,并且有很多?地方根本无法周全,比如骆征笑?起来有酒窝而他没有,骆征的眼睛稍圆而他偏挑...更为重要?的一点,他深知自己压根没人爱,身后也?不会有永远陪伴他的人。
这?一切都是?他死乞白赖借来的,骗来的。
自欺欺人谁不会?他要?做就要?做到最真、最漂亮,天衣无缝,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以及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是?骆征,并且,他也?永远永远也?不会成为骆征那样的人。
那样无能?、蝇营狗苟、不知道珍惜,的蠢货。
前者无能?,所以后来者居上?。
贺驰亦笑?着用干毛巾擦干净脸上?多?余的水珠,放松了一下持续紧张的肌肉。
他深谙这?个道理,就连同那位漂亮温柔的姐姐,他一定会如愿以偿。
*
秦温喃这?几天忙着四处找合适的房子?,像是?一刻不停的陀螺,没有了被藏在家中被圈养的生活,她整个人很累,但即便疲惫她也?并不显得憔悴,也?不像那些失恋的女?人一样一整天要?死要?活,骨子?里充斥的韧劲和积极向上?的勇气令她看上?去更加熠熠闪光。
只是?晚上?仍然会失眠,躺在空荡荡的床上?,脑海中不断会回忆起和阿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毫无疑问,她还没有从和骆征的感情中彻底抽身。
毕竟三年,三年的朝夕相处无话不说、乃至于肉身缠绵...突然的变故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治愈这?份痛苦。
要?说变化最大的,莫过于穿着方面,她开始刻意佩戴遮脸的帽子?、墨镜,看上?去像是?在刻意避着什么人,没错,她下意识在躲避随时可能?找来的骆征。
戛然而止的感情,就连多?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公开处刑,大庭广众之下那种被掀开一层皮的露骨视奸,这?辈子?都不要?再经历第二回。
爱一个人没有错,但前提是?,原则之里。
童年目睹母亲的遭遇,骨子?里对?于名声的敬畏心都让她不敢在僭越半步了。
结束上?一家的中介咨询,换乘公交,来到池街路,她走进?这?家房屋中介,这?是?目前为止最后一家了。
秦温喃刚掏出?手提包里的名片想递给工作人员,突然手腕就被人生生朝后一扯,她惊呼出?声。
紧接着:
“阿姐...”
熟悉到血液中的声音,秦温喃瞳孔睁大,有一瞬间失语。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硬生生扯进?一个颤栗的怀抱中。
这?么多?天,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骆征浑身都在发着颤,他不顾路人的眼光,在大马路上?执意拥抱住阿姐。
但是?仔细看,女?人双手依然自然垂落在身侧,她的表情也?是?无动于衷,甚至透着无奈。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掉的地步,阿姐...”
“我好想你,每天发了疯的想你。”
骆征的拥抱太过于用力,秦温喃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时隔半月,再听这?些,她除了遗憾和心慌再无别的感觉。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觉得痛苦,可是?经历过这?么多?,再纠缠下去只会堕入进?深渊,为了各自更好的将来,她只能?铁下心。
被拥抱住,秦温喃试图挣扎,但是?无果,最后她叹息一声,轻声道:“你先松开我。”
骆征没有动作,但是?明显的,秦温喃感觉到他身体出?现了变化。
他在惊惧犹疑,在紧张。
秦姐姐觉得心疼,但她依然忍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松开,
“你先松开我。”
“好吗阿征?”
骆征一愣,身体僵直。
像是?千帆过尽后的无奈,最终,他还是?听话地缓缓松开了抱住阿姐的双臂。
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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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在街边一家随便找的小咖啡店里,同样的坐位,同样的两个人,他们相距仅仅半米,但两个人内心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中间已经隔了万丈深渊。
哪怕曾经再亲密,这?会儿除了哑然还是?哑然。
“您点的Amerio,美式单咖。”白制服黑短裙的服务生端上?咖啡后微笑?着离开。
秦姐姐将手搭在杯把,咖啡泡沫还没有完全消退,她看着平静的杯面,相顾无言。
“对?不起。”
骆征一直都在喃喃自语这?句,好像除了对?不起,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他内心的惶恐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