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人眼中却突然放出异样的光芒,然后两手突然大力地按在了郑逊箫的腹上。
“啊——”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腹内本因延产药而安静下来的胎儿再次翻江倒海起来。
青年人在郑逊箫腹上一下又一下大力按揉着,见?他痛不欲生,又补上一句:“人财两空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阴冷,却贯穿整个仓库。
陈娅儿脑中一炸,这是哪出?她昨天看?到的那份文件难道是被人偷梁换柱过的?
郑逊箫想要挡开那只让自己暴痛的手,偏偏被反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也无从躲避,却仍目光凛冽地盯着眼前人:“你放了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不要——”陈娅儿刚才?还与郑逊箫别扭着,此刻知道兴许是一场误会,又见?他身受折磨却还想着先救出自己,心疼得很。明明昨晚两人还决裂一般,郑逊箫却不需她解释一句,就赶来救她。
“笨蛋,你在我身边三个月还没有受够吗,今天是我们契约的最后一天,就当我做件好事,下辈子积德吧,赶紧滚。这三个月来,你败坏我的名声,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还不赶紧滚开?,在这碍眼做什么。”
那青年人一笑,“你不用说这样的话?逼我放了她,我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你自己来了,我就放了那丫头。”
说罢,起身去给陈娅儿松绑。
当陈娅儿身上?最后一个死扣被解开的时候,周遭的一切突然都静止在了原地。
陈娅儿看了一眼早已万分虚弱的郑逊箫仿佛有了精神,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忙将身上的绳索解下,又跑去帮郑逊箫松绑。
“快点儿,我撑不了多久。”郑逊箫每说出一个字,都冒出一阵虚汗。此刻郑逊箫将原本被胎儿吸收进去的能量硬生生调动出来控制住时间,胎儿没了能量的保护,更是一刻也等不得。郑逊箫觉得腹中渐渐有了下坠感,一刻不歇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手脚被解放出来,郑逊箫却疼得一步也走不了。陈娅儿看着眼前这个平时身体一直健硕顽强的男人,此刻却像被断了经脉一样摊在自己身上,她知道,她该坚强起来了。
陈娅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凭借着一股怎样的毅力将郑逊箫扶起,然后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仓库门,这时陈娅儿才发现自己是被绑架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上,周围全是庄稼地,只一条土路蜿蜒在两人面前。
郑逊箫一直弯着腰小心护着腹部,半身的力气靠在陈娅儿身上?,可走了五分钟,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只觉腹部紧紧一收,一股强大的力量直直撞了进去。
他知道那是胎儿在反抗,已将所有的内力都吸收了进去。
“陈娅儿,我,我走不动了。我来之前报了官员,算算时间,嘶——应该就快到了,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去跟他们,呃啊,去跟他们汇合。”
陈娅儿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郑逊箫大力甩开她的手,“笨蛋,你去找他们来、来救我,不然我们,都、都跑不了。”
陈娅儿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只得答应:“好,我马上就找人来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先扶你到高粱地里掩护起来。”
陈娅儿又磕磕绊绊地将郑逊箫扶到了路旁的高粱地里,确认别人看?不出来后,才?匆忙向山外跑去。
郑逊箫躺在土地里,望着天空,心沉了沉:他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样的环境中生产,衣服早已沾满了土,上?面还有几道勒痕,若是被那些绑匪找到,自己可就真的玩完了。他只是舍不得,他跟陈娅儿的孩子,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也要这样消失了。
陈娅儿跑了没多久,就碰见?了得了消息上山来的浑圆王和他的队友,再往后还有一同赶来的侍者和贾陆。
浑圆王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你有没有怎么样?不要怕,我来了。”
陈娅儿却只抓着他一个劲地往回跑:“你快救救郑逊箫,快去救他。”
浑圆王愣了愣,也只得带人向前冲去。
陈娅儿和侍者、贾陆快步跟上?,回到方才郑逊箫的藏身之处,只见血迹一路滴滴答答从路旁一直延伸到庄稼地里。陈娅儿见血迹在方才郑逊箫藏身的地方断掉了,而人却不见?了,心头一惊,忙大声呼喊郑逊箫的名字。
明明只是一瞬,而陈娅儿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才?隐隐约约传来郑逊箫一声痛呼。几人循声望去,只见郑逊箫被几人围在当中,身子蜷缩成一团,只仅仅保护腹部,背上?却被人抽了好几鞭子。
浑圆王带人迅速过去控制了那几人,正想回身问问陈娅儿,陈娅儿却一下冲到郑逊箫面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低声呢喃:“对不起,都是我害你成这样的,不痛了,一会儿就不痛了,我们回家。”
郑逊箫见是她,靠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却终是无力地昏了过去。陈娅儿凑近了仔细听了听,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说:还好受这份罪的不是你。
一路颠簸,陈娅儿看着贾陆又是测宫口,又是揉腹的,心里揪得厉害。
郑逊箫昏睡中也微微皱着眉头,车内空间狭窄,陈娅儿只得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用袖子拭去他额上?的汗水。
“怎么样了?”陈娅儿问贾陆。
贾陆抬头瞥了她一眼,从昨天憋到现在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夫人,有些话?我知道轮不到我来说,但我实在是看不过眼。公子他就要生了,从昨夜你走后便发动了,可是因为之前一直吃药保胎,胎儿对宫缩反应甚是迟缓,所以即便是生生疼了一夜,也只开了三指。今早公子不顾自己安危,硬是威胁我给他开?了延产药,堪堪止住阵痛来救你。现在可好了,之前吃药的反应一齐来了,胎儿就是不往下走。”
陈娅儿只觉得震惊,仿佛听不懂贾陆在说什么。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不是才八个半月吗?”
“是啊,还不是被你气得早产?”贾陆又叹口气说,“不过八个半月也可以生了,虽说头胎加上?早产,还有得熬,不过,公子他向来身体强健,不会有事的。”
陈娅儿身子向后一软,她对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啊。昨晚不顾他现在的身子,那么激他,其实只不过是为了空穴来风的那件事。,她还可以从头开?始,可他若是没了,那才是天塌了。
突然,侍者为了躲避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一辆车,一个急刹车,郑逊箫一下撞在了前面椅上?,这一撞倒是叫他醒了过来,却抚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陈娅儿忙斜抱住他:“你觉得怎么样?”
郑逊箫抬眸看她,目光中是她一直忽视的柔情,“我没事,陈娅儿,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嗯,我知道,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郑逊箫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身子一绷,控制不住地向下用力,“呃啊,又来了。”
贾陆见?状忙替他揉着腹,道:“公子您忍着点,怕是会慢些。”
“我,我忍得住。”郑逊箫痛得牙齿都在打颤,为了不叫陈娅儿担心,拼命忍住。
陈娅儿看得心疼,试探着问:“要不要去医馆啊,我好怕。”
郑逊箫一下坚定了起来:“不行,不能去医馆,贾陆,你的医术我信得过,一切、一切都拜托你了。”
贾陆擦了把汗,点点头,虽说如此,可郑逊箫目前的情况却不禁叫他也担忧起来。从昨夜算起,到现在疼了快二十个小时了,更别说方才在绑匪处受的折磨,更叫他疼痛再升一级。可胎儿迟迟不向下走,羊水未破,也迟迟不见?要生,若是拖得久了,怕是不好。
郑逊箫又叫侍者把他们送回家,就去处理?绑匪的封口费,不管花什么代价,都要叫那些知道他怀孕生子的人闭嘴。
两个半小时的折腾,总算是到了家,天都擦黑了。陈娅儿回到这个昨天她还说再也不踏入的家,竟觉得无比亲切,以后,她就要在这里好好陪伴郑逊箫,弥补他,再不叫他生气。
郑逊箫一碰着床,便跌坐在上面,抱着肚子不住翻滚。贾陆去准备接生的用具,陈娅儿则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给他背上?的鞭伤上?了药。郑逊箫只觉得背部一阵火辣辣的疼,可与此刻腹中的疼痛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刚上?了药,他只得侧躺着,手指紧紧扣在床板上,手背青筋凸起。陈娅儿心疼地问:“逊箫,可是疼得厉害?不要忍着,你若是想喊便喊出来,都这时候了,不要逞强。”
郑逊箫低声shenyin了几声,陈娅儿轻轻给他揉着腰,以期叫他好受些。可郑逊箫却在想,孩子下来的慢些也好,这样陈娅儿还能多在他身边一会儿,不然孩子生下来了,他们的契约也结束了,明天她不还是要走。
辗转到了晚上?十一点半,郑逊箫渐渐有些熬不住了。
“怎么还没生啊?”说罢下意识地向下用力。
贾陆又俯身看?了看?,“先别用力,还没到生的时候。现在开了六指了,天亮时就差不多了。”
“什么,天亮?”郑逊箫躁动地扭动着身体,却发现没有一个姿势能让他舒服一点。腹部越来越硬,渐渐没有间隙的疼痛让他一刻也不想再等。
“啊——孩子下来的慢,就想办法?催产啊,不然、不然还要痛到什么时候?”郑逊箫的左手几乎抓破了被角,费力地喘息道。
“这——”贾陆与陈娅儿对视了一眼,不知该怎么办,“催产药下去,会惨痛异常,怕是——”
“没事,只要赶快结束这个过程。”
陈娅儿又替他擦了擦汗,实在舍不得再叫他痛一夜,转身对贾陆说道:“那便催产吧,温和些的剂量,一切以逊箫的身体为先。”
一碗催产药下去,发作还要些时候,贾陆叫他眯一会儿,养足精神。郑逊箫把陈娅儿拉到自己身边,“陪我睡一会儿,不许离开?。”
陈娅儿便乖巧地像只小猫咪一样地窝在他身边,手轻轻放在他的腹顶,才?见?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零时钟声响起,郑逊箫眠浅的很,一下就醒了,手中却空空的,身边早已没了陈娅儿的温度。
他吃力地起身,茫然唤道:“陈娅儿?陈娅儿?”难道她还是走了吗,毕竟,已过了零点。
他挪下了床,手撑在床边喘了几口,才?慢慢站起身,可腹中突然一坠,紧接着像是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他便不敢再动。
“你怎么起来了?”陈娅儿一进屋便扑到郑逊箫身边。
郑逊箫见是她,呼吸更加急促,却低了头不看?她,“说好不离开的,你去哪儿了?”
“我,我去帮贾陆端药。”陈娅儿戳戳自己怀中的几个小瓶。
郑逊箫盯着她,叹了口气,“不要乱跑。”
陈娅儿点点头,正要扶他躺回去,却被郑逊箫握住了手腕,“别,去叫贾陆来,好像……真的要生了。”
“啊?”陈娅儿心头一惊,忙去叫人。
贾陆一看?,果然是羊水破了,催产药也开?始发作,郑逊箫在他指导下反复挣扎用力,却仍不见?胎儿下来。
陈娅儿不知道那有多疼,只见郑逊箫不断扭动着身躯,痛得浑身颤抖,只得紧紧攥着他的手,轻声在他耳边安慰:“就快好了,你再用力些,马上就过去了。”
郑逊箫大力推挤着下腹,贾陆总算是看见?了胎儿的一小部分,又在他腹侧按压了几下,却是胎儿的一只小脚娩了出来。
“这……”贾陆和陈娅儿都是一惊,明明昨夜发动的时候胎位还是正的,一定是在绑匪处被那青年人大力揉错了胎位。现在的情况属实不好,二人都有些出冷汗。
顾不得犹豫,贾陆指导陈娅儿将郑逊箫扶起,跪坐在床上?,他要给郑逊箫顺胎位。
贾陆在郑逊箫腹上摸了一圈,找准了胎头,便打算向下顺,“公子,我知道可能会很疼,你且忍着点。你刚刚服了催产药,孩子下得急,若是不赶紧将胎位顺下来,怕是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郑逊箫闻言,一下抓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
陈娅儿慌忙抢断道:“逊箫不能有任何闪失。”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感到什么是害怕。夜风习习,她却不能凉快半分。
“陈娅儿,这也,也是你的孩子,呃——他不能有事。”若是孩子没了,他跟陈娅儿之间的联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陈娅儿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那么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缺,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甘愿给她生孩子,还低声下气地叫她不要走。
陈娅儿在他额头印下深深一吻,“逊箫,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一定不能有事。”
郑逊箫眼中渐渐有了光芒,“你说什么,以后?我们会有以后吗?”
“当然会!”回答得斩钉截铁,就好像远处的钟声一般,遥远但是清晰,能够传入人的心里。
郑逊箫又再次蓄起了精神,可他现在跪坐着,陈娅儿从后抱住他的双臂,以免他挣扎起来伤到自己,肚子再次毫无遮挡地露在空气中,让他又仿佛回到手脚被反绑,无力抗争,任凭青年人roulin的那种痛苦中去。
贾陆在他身前刚刚一用力推腹,郑逊箫便痛得用力扯开了陈娅儿的怀抱,一把将贾陆推开,自己抱着肚子蜷缩在一旁,“不要……不要推他,我受不住。”
陈娅儿见状,眼泪再次啪嗒啪嗒往下掉,只是用手一抹,就爬到郑逊箫身边,将他轻轻搂住,转身对贾陆说:“你教我怎么顺胎位,我来给他推腹吧。”
陈娅儿将郑逊箫身子扳正,两人都已出了一身的汗。陈娅儿软软小小的手放在郑逊箫腹上,倒是比贾陆那双粗糙的大手叫郑逊箫好受一些,但是为了叫胎儿赶快顺下来,陈娅儿也不敢少用力。
有了陈娅儿方才那一番话,郑逊箫倒也生生忍得,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贾陆总算是看见?了小小的胎头。
“公子,快用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嗯呃,啊——”郑逊箫猛地抬起上?身,憋住一口气,向下用力。可反复几次,孩子还是下不来,贾陆没了法?子,现在只能靠郑逊箫自己了。
郑逊箫大手在腹上揉搓,肚子快要被揉变了形,“快点,哎哟,快出来。”
陈娅儿忙将那只手小心握起来,小心安抚:“就快了,就快了。”可她自己也很没底气,眼看郑逊箫没了力气,她与贾陆深深对视一眼,下定了决心。
突然,陈娅儿吻上了郑逊箫那薄而苍白的双唇,又继续向里送了送,郑逊箫突然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贾陆看?准时机,在郑逊箫腹上用力一推,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总算是生了下来。
陈娅儿听到哭声,才?松了口,微微喘息着看?着郑逊箫,两颊发红。
郑逊箫先回过了神,虚弱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陈娅儿将孩子抱到他面前,“是男孩呢,辛苦你了。”
郑逊箫缓缓抬起手,捏了捏孩子嫩嫩的脸,道:“真好,以后又多了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人。不过,怕是男孩子淘气,不比女孩子文静。”
陈娅儿故意逗他:“他刚才?那么闹你,以后若是调皮,我就替你揍他。”
郑逊箫一笑,却咳嗽起来,牵扯腹中仍旧隐隐作痛。
陈娅儿忙叫贾陆把孩子抱了出去,又慢慢替他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