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前脚刚小心翼翼迈进去,后脚那门便“啪”的一声又给关上了。
她咽了咽口水,往里面又走了几步。
这屋子里没什么桌椅,空荡荡的一片。
等到她走进去了一些后,入眼先看见了头顶上面悬浮着的块块命牌,再便是一些堆放在地上的看不懂的符纸法器。
这些倒没什么,就是有一面点着千万灯盏,那火不是橘黄色的,而是浅蓝的。
一簇一簇跟鬼火似的,特别吓人。
【888,你看到没?那些火怎么是蓝色的?你翻翻原著,有说这是什么东西吗?】
【好的宿主,我查阅一下。】
888将这一卷这一章的剧情加载出来,从细节描写里找了半天,这才找到了关于这灯的描写。
【找到了。这是命灯,是每一个昆山弟子测了灵根正式入门后都会点燃的,一人一盏,灯灭人亡。】
白穗一怔,后知后觉想起当时陆九洲身死在岭南的时候昆山的人似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她看到这一断的时候还挺纳闷儿。
岭南距离昆山足足千里,陆九洲身上又无什么传讯的灵宝,他们是怎么确定他的位置的?
如今看来不是他们先确定了位置,而是青年命灯灭了。
这才被觉察到了。
命灯,命灯,人死如灯灭。
当陆九洲身死之后,作为修者的他也死了,只有后期夺舍重生的魔修。
想到这里白穗原本还因为里面阴森的气氛而发怵的感觉,此时已经全然消失的烟消云散了。
好端端一个根正苗红的青年怎么落得这般天地了。
“唉。”
“奇了怪了,别的弟子都是喜笑颜开的来我这儿测灵根,你倒好,还没进来就唉声叹气。”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身影从千万命灯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白穗被对方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缓了会儿下意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和她说想的不一样,眼前人非但不老,相反面容还很清秀年轻,面上一点儿皱纹都没有。
只是那鬓角花白,声音苍老,白穗这才勉强相信对方是一个年近千岁的剑修大能。
“……没,就是爬山爬累了。”
“上山就一步也能累着你?”
听了这话那鹤发童颜的老者乐了,顺着反问了一句。
艹。
忘了这山是有阵法的,根本不需要爬。
他见白穗一脸懊恼着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样子,朗声笑了出声。
“行了,不逗你这小辈了。”
“你叫白穗是吧,且过来我给你测测灵根。”
老者说着甩了下衣袖,而后带着白穗凌空飞行到了二楼位置。
等到白穗脚落了地站稳,一颗莹白如夜明珠的东西漂浮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觉着有什么如银河璀璨流动,亮若星辰。
将原本有些昏暗的屋子也亮堂了起来。
“这是用来测灵根的通天玉。”
“你把手放上去,等到通天玉有反应了之后再松开。”
白穗对这测灵根什么的没经验,听到对方这么说了也没多问,上前将双手规规矩矩放到了通天玉石上面。
她的手刚放上去,莹白的玉石骤然流转出浅青的色泽,最后直至月白。
浅淡的蓝光萦绕在白穗的指尖,再到她的周身。
她见玉石有了反应,正准备收手,“咔擦”一声,以她脚下为中心的地方瞬间凝结成了一片冰霜。
寒气凛冽,宛若数九隆冬。
刚才还抱着手臂一脸悠闲等着白穗测灵根的老者瞧见这一幕后瞳孔一缩,直接瞬移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这孩子……”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管白穗什么反应,手指一动用灵线将她的手抬了起来。
白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着老者手搭在她脉上探了好一会儿。
又是皱眉又是展颜的,这模样太像某些宫廷剧里太医把脉,看得白穗眼皮子直跳。
“……宗主,我这脉该不会是喜脉吧?”
“去去去!你这小孩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测灵根还测出个喜脉的事?!”
白穗听后松了口气,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十四五岁早就可以嫁人生子了。
这身体又不是她的,万一真的有了她不得再给生生气死一回。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可不想喜当妈。”
老者嘴角抽搐了下,原本惊喜的心情也被对方这么一闹一下子给闹没了。
他将缠绕的灵线从白穗的手腕上收回,而后想卖个关子,酝酿了下情绪不慌不忙地说道。
“咳咳,你这灵根既在五行又非五行之内,是一个变异灵根……”
“?什么意思,变异灵根?所以我也是个废灵根了?”
白穗懵了,之前陆九洲把她捧得那么高,虽然她对修行也没太多兴趣,可她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然而如今得知自己可能是个废灵根,这前后的落差太大。
她心态崩了。
“哇呜呜呜呜,搞什么嘛!我以为陆九洲把我夸的那么厉害,还说剑宗就缺我这样的人才,结果把我骗上山来测出来是个废灵根!呜呜呜我不要面子的啦!”
“停停停!谁给你说你是废灵根了!”
老者被吵得脑仁子疼,皱着眉打断了白穗的话。
“……?不是你说我是个变异灵根,还一会在五行之内一会不在的。这意思不就是我还是个废物点心吗?”
差点忘了,这小姑娘是个凡人,对灵根什么没什么常识。
以为这变异灵根就是废灵根了。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声好气和白穗解释道。
“所谓变异灵根呢是由五行之中变异而成的灵根,它不是什么废灵根,相反,是极其少见的灵根。”
“比如金生水而成雷,木生火而成风,而你则是水生木变异成的冰灵根。”
“这便是为什么我说它既在五行又非五行了。懂了吗?”
“……”
草,救命。
听不懂,但是又觉得很牛逼的样子。
这么一连串听下来,白穗觉得跟看了什么无字天书似的,脑子嗡嗡嗡得厉害。
“……唉算了,可能上天是公平的吧。你不需要什么都懂,你只需要明白你不是个废物就行了。”
老者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白穗的肩膀安慰道。
“……”
感觉有被冒犯到。
……
等到白穗测完灵根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她推门出去,原以为自己得摸黑回去了,不想不远处亭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陆九洲并没有离开,在白穗进去测灵根之后他便一直这么坐在亭子里等着。
白穗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瞥见对方。
“白师妹,宗主怎么说?”
青年起身走了过来,关切询问。
“唔,宗主给我测出来说是个冰灵根,是个变异灵根。他说我这个灵根加上剑免体质不好找师父,让我这一两月先跟着大家去清静峰学习,等到找好了再通知我拜师。”
白穗也没想到上昆山拜个师会这么麻烦,还要等通知。
正在她烦躁抓着头发的时候,一旁的青年听后愕然地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变异灵根?加上剑免体质?
这不是就是那位吗?
现成的师父就在昆山,为什么宗主要说不好找,还要等通知?
陆九洲微皱了皱眉,夜色很沉,月光皎洁。
他整个人在光影之中显得有些寂寥,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眸子也晦暗不明。
大约是因为夜太深,没什么光亮,从陆九洲御剑带白穗回去的一路上她都没有觉察到他神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同样的,尽管青年心有疑惑却也没与白穗多说什么。
只将不知什么时候备好的食盒递给她让她早些吃了休息,再叮嘱了下明日去清静峰的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御剑飞回了长云峰。
……
长云峰中,命灯阁里。
鹤发老者和往常时候一样正打坐休息,门外风声呼啸,随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门便“啪”的一声被剑风给破开了。
“师尊!我……”
“?!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毛病!进门不知道先敲门吗?吓死我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经得起你折腾吗!”
陆九洲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瞧见自家师尊被刚才破门那一下给吓得摔在了地上。
正手撑着地面骂骂咧咧站起来。
他瞧见了也知道自己冒失了,连忙上前搀扶住了老者。
反复检查了下,确认对方并没有摔到骨头什么的后这才松了口气。
“抱歉师尊,我刚才有事想来找你问清楚,所以着急了些。”
把老者扶着坐好之后,陆九洲这才斟酌了下语句将自己憋了一晚上的疑惑问出了口。
“我先前听白师妹说她测出的灵根是冰灵根,再加上她又是难得的剑免体质……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就在剑宗,而且门下也没弟子,你怎么与她说找不到人拜师呢?”
对于陆九洲会把白穗送回去折返来找他问这件事,老者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将手边的茶盏拿起,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你以为我在骗她?”
“……师尊应该自有考量。”
“哼,你要是真觉得我有考量还会这么急匆匆跑回来问我?”
他冷哼了一声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动作有些重,茶水都洒了些出来。
“你说的对,整个宗门里也就那人最适合教导白穗,可这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收啊。”
“为什么不愿意?白穗资质那么好,那位眼光那么高,好不容易来了个符合他要求的徒弟,他巴不得收了才是。”
陆九洲对于凌霄峰那位并不怎么了解,这入宗门百年来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他却知道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资质普通的弟子,像白穗这样的可遇不可求,他没有道理不收下。
“……要是早个一两百年碰上这白穗,他肯定是一百个愿意。”
老者犹豫了一下,要是换作平日他对这些事情肯定闭口不谈。
但是陆九洲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继续瞒着。
“你入宗门不过百年,再加上百年前的那件事情是昆山的一个大丑闻,被瞒得严实,别说是你了,就连宗门一些长老都不知道。”
“当年你们剑祖,也就是我师弟顾止在五百年前收了个徒弟。那徒弟资质卓绝,万中无一的天灵根,其天赋绝不在你和青烨之下,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天灵根!
这是比起变异灵根还要难得的存在,也是真正不在五行之中的灵根属性!
“那那位师叔现在在何处?”
“魔渊。”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
让陆九洲瞳孔一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一般,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顾止那徒弟是个天生魔种,只是当时因为属性在五行之外,而宗门上下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和他一样灵根的人。”
“再加上他身怀灵宝遮掩住了魔气,哪怕有时候魔气难以压制,但是每一次他身体有异样的时候,都被他以灵根紊乱为理由给搪塞过去了。所以竟让那孽徒才在昆山蛰伏了两百年之久。”
几百年没提起的事情,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结果说到这里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啪”的一声,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那茶水打翻在地,杯子也碎成了好几片。
“要不是当时我不在宗门,顾止又受了伤,那厮岂能暗算成功他,甚至还安然无恙偷了灵宝扬长而去!”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饶是陆九洲脑子再好使也还是震惊恍惚了良久。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剑祖的前任徒弟就是当今魔尊?”
老者脸色很不好看,却也还是点头回应了对方。
“其实当年你和青烨入宗门的时候你俩资质都是符合他收徒标准的,但是他心结没打开,所以你俩才都入了我的门下。”
“而且这一次白穗既是纯阴体质,又是变异灵根加剑免,资质甚至超过了那孽徒。这种情况他可能就更不容易被说服了。”
陆九洲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如今完全能理解顾止了。
任谁在经历了自己掏心掏肺教导的爱徒是个天生魔种,而且还背叛师门,成了当今最大的魔头等一系列打击之后,想要对收徒没心理阴影都难。
尤其落在顾止这种正道魁首身上,这着实是讽刺至极。
良久,在老者以为陆九洲被这事给整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想要让他先回去休息的时候。
青年沉声开了口。
“不对,我觉得既然白师妹的资质在那魔尊之上,那剑祖就更应该收她为徒悉心教导了。”
“什么意思?”
窗外月色朦胧,屋子里命灯摇曳。
陆九洲的面容在昏暗之中看不真切,只那双眼眸亮的出奇。
“师尊,你听过以暴制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