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此时已落在地平线之下。
橙色的余晖撒向走出考场的学子们,如同祝贺他们将来的金榜题名一般,金光闪闪,耀眼得很。
这些考生们三三两两往外走着,彼此都在谈论着自己所作的文章,个个都觉得自己的破题如石破天惊一般,定能让阅卷官眼前一亮。
只是文人相轻,结伴的友人自然觉得自己的文章更好,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句争论。
梁乐对这些人不感兴趣,她一眼便找到了穿着青衣的李轲,少年在人群之中形单影只,显得身形单薄。她连忙朝对方跑去,不断挥手,试图引起对方注意:“李轲哥哥!”
但等她走到少年面前后,看到李轲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即使明知不会有问题,她还是忍不住担忧道:“……试题难吗?”
李轲站定在她的身前,不置一词。
没得到答复,梁乐心中一紧。
不会吧!
题目这么难吗!连他都写不到?
她不敢再问下去,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啊……难也没事的,刚才走过去好多人,我一听他们写的那些文章就知道肯定不如你的!李轲哥哥,相信自己,你肯定没问题!饿不饿啊,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接着拉着对方的手往外走,准备去寻些美味佳肴,让他忘记烦恼。
然后就听到了后方传来一声轻笑。
?
怎么还笑出来了?
她回过头,方才还面无表情的少年正勾起唇角看向她,笑意清浅,如柳絮一般扫过她的脸颊,眼眸更是令人沉醉。
但她无心欣赏,气得右手锤上这人的肩:“好啊!还学会骗人了!”
梁乐本以为李轲会狡辩“他并没说过自己没考好”或者“试题很难”之类的话,可他竟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迫使自己对上他的双目。
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如雷一般,令她愣住:“你愿我拿到案首,我便会为你做到。”
——李轲哥哥,祝荣登案首,金榜题名。
这是她那年中秋之时许下的愿望。
没想到他还记得。
梁乐骤然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甚至忘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似乎有什么在她的心里扎根,如今浅浅地冒出芽来,但又那么隐秘,藏得令她找不见。
看着面前这张如玉的脸,她想,她应该说些什么。
——没想到你还记得那时的字条。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
……
无数思绪涌进脑海,纠缠成一团乱麻,分不清丝丝缕缕究竟是什么。她试图从哪些想法中选出最贴近自己内心的一条,但还未挑出,就被一道凶神恶煞,又中气不足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李轲!你还敢出现在本少爷的面前?!”
她回过头,正是冯远从不远处走过来。
冯远脸色惨白,有些佝偻着腰身,双腿走动时还能隐约可见微微的颤抖,两只手都靠小厮搀扶着才能走到他们面前。
“噗——”这样的冯远像极了斗败的公鸡,梁乐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引来了更加饱含怒意的一瞪。
这声音引得周围出考场的考生亦看向他们,不少人对冯远这副模样感到新奇,何况刚刚考完第一场,大家都有些想要放松的心思,便驻足在一旁想看个热闹。
“这冯远怎么看起来如此体虚?”
“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石兄慎言,许是府试压力太大,冯公子才受不住吧!”
……
冯远本来容貌不错,但平日里张扬好看的模样如今却如同衰败的花朵,失了生机。
被围观当猴一样看,他对着人群大喊:“滚!”
那些学子却不太怕他,零零散散仍站在不远处。他气得很,却又没办法,只好把气都对着梁乐撒。
他的右手颤抖,伸出食指指向李轲,又指向梁乐:“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俩干的!”
梁乐故作无知,一脸关切道:“这不是冯公子吗?怎得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染了什么重病?”
说完,她扬起了衣袖,捂住口鼻:“哎呀,这是什么味儿,冯公子几日没换衣裳了?”
这话成功地令对面更是气急败坏。
她再接再厉:“唉,没想到冯公子性子如此坚韧,病成这样还要来参加府试,像我这种不学无术之人怕是一辈子也理解不了了喔!”
她虽然脾气不大,但是那天酒楼里这人嘲笑她不读书的事可还被她记在心里了,这会还不趁机报报仇?
冯远再也听不下去,嘶吼一声:“你这小人!竟往我饭菜之中下药!”
他虽用尽全力,但奈何身体太过虚弱,气势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