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男装之事在相熟人家中并不算什么秘密,因此也并不阻拦她与家里女儿一起玩耍,甚至对她还多了些同情。
在这江南吴郡,梁家富可敌国,钟家财力亦是不弱,虽在金银方面略逊梁家一筹,但钟家与官场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梁家所不能及的。
钟舒瑶便是钟家女儿,梁乐的闺中密友之一。
梁乐知晓她最是爱玉,而梁桓方才拿出来的那块玉成色上等,剔透明净,触之更是如凝脂一般温润,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当即便决定拿来赠予自己好友了。
二人相识几年,情谊不浅,钟舒瑶确实对这玉爱不释手,也不推辞,只邀着梁乐一同去吴郡中最有名的天子楼用午膳。
梁乐不能着女装,但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女孩能佩戴的首饰,与美丽的衣裙的。钟舒瑶亦知晓她这小女儿心思,时不时便拉着她出门逛逛。
那些脂粉珠钗,名义上都是梁乐买来送给她的,实则都被梁乐自己带回去了。
但梁乐为了钟家女郎一掷千金的名声在这吴郡也愈传愈广,闹得众人都以为两家要结亲了。
梁乐对此还有些愧疚,担心会耽误自己好友的姻缘,想着是否要在外人面前疏远些。只是钟舒瑶并不在意,她的亲事都得靠家中长辈决定,门当户对的人家都知晓梁乐的情况,如何会对此有何意见。
见好友是真的不放在心上,梁乐便也不再提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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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楼名气很大,传闻有一年,当今天子来此地巡游,见到了几位参加科举的考生于此楼上吟诗论文,当即兴致勃勃参与进去,还为这楼题字“天子楼”。后来那年钦点的科举三甲竟是两位都在这几位考生之中,一时传为佳话。
走进酒楼,梁乐便觉得今日不太寻常。
往日里的天子楼虽然热闹,但也不至于座无虚席。
今日里头被挤得几乎没有一个空位,许多都是生面孔,神情激动地不知在谈些什么内容。只能隐隐从他们的对话中听见几个词语:“考题”、“作答”、“高中”……
她与钟舒瑶是天子楼的常客,走进去店小二便迎了上来。
“梁公子,薛小姐,小的给您们留好位了,这边请。”
说着便领着二人往二楼去。
天子楼一共两层,一层是招待散客,二层则是一间间包房,专门留给贵客的。
若是平日里一层满客,这二层也不会用来招待不熟的客人,宁愿将之拒于门外,也要保住天子楼二楼不同寻常的名声。
落了座,小二手脚伶俐地给她们沏了壶西湖龙井,她二人都不爱喝茶,这茶水没回来也只是点来润润喉罢了。
吩咐小二上她们平日里惯点的那些菜色后,梁乐喊住人,问道:“今日是有什么好事?竟这么热闹。”
“梁公子,您许久未曾来我们这,过几日便要府试了,不少学子在这儿来讨个好彩头呢!”
梁乐从未关心过这些,乍然一听,只觉得这事儿离自己太远了,学习科举那阵,仿佛还是上辈子的事。
她神色不由得一阵恍惚,钟舒瑶见了,摆摆手让小二下去安排菜。
冰凉如清泉流动的声音缓缓响起,钟舒瑶想到了什么:“两年前那会,便没见你对科举之事有何关注了。”
两年前,正是梁乐对原著放弃的时候。她病了三年,回不去原阳县,打听不到李轲的消息,疯了般到处寻人了解科举之事。但在无数信件寄出却未得到一点回复后,她估计男主已经走进官场,便再也不愿接触这些相关的前尘往事了。
她出府的日子不多,府试更是一年也仅有一次,这会能碰上亦是头一次。
听了面前密友的话,那段时光仿佛再次浮现在眼前,她不愿多谈,浅叹一声:“是啊……”
钟舒瑶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又是在想曾经被家人送去那偏僻地方进学的事儿了。也不知那穷乡僻壤有什么能留住梁乐的,这吴郡好好的日子不爱过,那会三天两头闹着要私自离家,若不是自己时常去劝解,也不知如今会闹成何样。
这楼里隔音极好,往日不论下头如何吵闹,都是不会打扰她们这些客人用膳的。
但今日不知怎了,下面传来的那声清脆而刺耳的响声,却恍如在耳边一般,打断了她们喝汤的动作。
梁乐心中明白,不论是什么争论,总有店家会将之解决,自己只需要安心在这儿继续用膳便是。
可她听见那隐隐约约的谩骂声,心竟揪起来了一息。
看着好友满脸的困惑,她站起身来:“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