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年长,听了这话便知道梁乐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她主动将李轲支开:“轲儿,我的药是不是该煎好了?”
果然,李轲并未察觉,直接去了厨房拿药。
梁乐见他离开,快步走到床边,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个钱袋:“素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吧。”
这钱袋看着便沉甸甸的,梁乐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素娘顿时便意识到这里头银子不少,连连推拒:“乐儿,这怎么行,你还是个孩子呢!”
梁乐将钱袋塞到她手里,语气恳切:“素姨,我与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正病着,不能出摊,李轲哥哥近日忙前忙后,也是腾不出手来。您这儿哪哪都得用上银钱。何况李轲哥哥天资不凡,定然是要接着念书,往后科举亦是少不了花钱的地,您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李轲哥哥想想啊!”
这一席话说到了素娘心坎,她的神色明显有了动摇。梁乐再接再厉道:“这银子我都吩咐人换了碎银。若是我拿给李轲哥哥,他定然不会收下。您只管说是您往日里攒下来的便是,他不会知道的。”
素娘毕竟当家,知道柴米油盐的花销。李轲定然不会为了自己低头收下这笔银钱,但素娘不同,为了孩子,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
李轲端着药来时,见到的便是梁乐站在床边不远处与自己娘亲聊天的情形。
素娘发话道:“好了,乐儿好不容易来一趟,方才还与我说想要看看你前日被夫子夸过的文章呢,领着她去看看吧。”
李轲将外头的婆子喊进来,将手中药碗交给给她,便领着梁乐往堂厅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刚到院中,梁乐却不动了。
她低着头,双手食指搅在一起,脚尖在地面上打着转。
梁乐不爱进学,怎可能会主动提出要看他的文章,往常都是自己逼着她才能让她学一点儿。
虽然知道方才自己娘亲与她当是说了什么不想让自己知晓的话,但想来不会有什么坏事,他也不愿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当信了这说辞。
他这阵子精神紧绷,十分疲劳,此时走出房间吹了口冷风,感觉清明不少。
见她这样,李轲猜到是有什么事要对自己说了。他的语气中带上一丝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关心,柔声问道:“怎么了?”
梁乐也没法再沉默下去:“李轲哥哥,我……我下个月得回家过年了。”
没料到是这件事。但如今已是冬月,她中秋便是在自己家过的,到了年关,自然是要回去与家中长辈一同的。若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早该想到。
这事虽然理所应当,但他的心中升起几分闷烦,许是冬日的阴沉影响了他的情绪,他的眼中带上几分阴霾:“年关将至,理当回去与爹娘共享天伦,何必踯躅?”
听了这话,梁乐一直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睛,似是想确定这话是真是假:“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李轲哥哥……你不能和别人一起念书!”
这是她最担心的一点,自己回去了,男主万一有了别的同窗,那还不轻而易举将自己取代了。毕竟她对自己的科举水平还是心知肚明的。
李轲不懂这话何意,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她这犹犹豫豫的态度,并未说好也并未拒绝,只是淡淡道:“何时有过别人。”
这话在梁乐听来就是同意了,她得寸进尺:“李轲哥哥,我……我腊月初三辰时离开,你……能来送我一程吗?”
少年并未考虑太久,那日他不需去徐夫子那儿念书,应是有时间的,点头便答应了。又沉默了一会,他才问出心中的事:“那你何时归来?”
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对,原阳县本也不是对方的家,怎会用到“归来”这个词。
梁乐不觉得有何奇怪,对她来说,原主真正的家她自己从未去过,这原阳县说是她的家也没错。
“不会很久,我努力元宵前便回来。”她眸子晶亮,整个人就像是凌冽风中的一团火,话语从她的口中说出,渐渐点燃了李轲的心,“听素姨说,元宵时这儿会有花灯,我也想一起看看。”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与胸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李轲望向面前的人,入了冬,她穿得更厚了些,领口处缝着雪白的绒边,却不显臃肿,反而平日里有肉的脸颊都变得小了一圈,精致小巧。
对方眸光闪亮,说出的承诺亦令他忍不住放在心上。不知不觉,他近日来积蓄在心间的压抑缓缓散去,笑意浮现在了眼底深处。
“好。”喉间滚出一个回应,他犹感到不够,重复了一遍,“明年我们一同看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