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观修行的老侯爷也带着池姨娘和一对庶子庶女回府了。
虽然老侯爷一进府就直奔府里的家庙去了,据说门人连他的脸都没看清,腿脚很是灵便。
侯夫人则似乎很高兴,让人在垂花门等着,一看到池姨娘母子就将他们请到了闻樨山房,又派人来喊程柔嘉作陪,她自是面上高高兴兴地应了,赶去了闻樨山房。
池姨娘瞧上去才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程柔嘉看了不免吃惊,又忙掩去神色对她屈膝行礼。
池姨娘忙道不敢,侧身避过去,便算是还了礼。
二人见了礼,才来得及细细打量对方。
池姨娘穿了件姜黄色的小袄,梅红色折枝花褙子,堕马髻上插了三支赤金镶百宝的簪子,耳边是豆粒大小的珍珠坠子,肤光似雪,温柔可亲。
心中又是暗暗吃惊。
她以为侯夫人对妾室的态度不会好到哪里去,老侯爷如今唯一的姨娘更是应该伏小做低低调打扮,不曾想,池姨娘似乎并没有这种意思。
池姨娘却笑吟吟地上前来挽住她的手:“程娘子年纪轻,正是爱打扮的年纪,怎么穿得这样素净?你不知道,我们夫人最爱看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了。”
侯夫人便笑着摇头:“你这是在夸自己?”
“夫人哪里的话,妾身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哪里还是什么小姑娘?”她掩袖而笑。
谈及庶子庶女,两人的神色也并没有戒备警惕之意,侯夫人的眼中甚至流露出了几分喜爱。
程柔嘉便又去悄悄打量坐在侯夫人身侧的矮榻上吃糖的龙凤胎。
薛丹如六七岁的年纪,生了张可爱的娃娃脸,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容貌上随了池姨娘七八分。她盘腿坐在榻上,一面吃糖一面眼睛骨碌碌地转,发现程柔嘉打量她,亦毫不畏生地笑嘻嘻歪脑袋回看过去,颇有几分将门虎女的风骨。
薛靖澄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榻边,垂着眼睛,身板挺得笔直,连鞋也没脱,只嘴里鼓鼓的,瞧得出是个装老成的小孩子。程柔嘉不免带了丝笑意——若是能瞧见薛靖谦小时候的模样,她想,那脾气多半和这五少爷一模一样。
一屋子人寒暄了片刻,侯夫人念着池姨娘和一双儿女舟车劳顿,便让她们先回去歇息了,没有留饭。
出了闻樨山房,池姨娘便笑道:“听闻程娘子懂医术,很喜欢去府里的暖房种植药草?”
程柔嘉含笑点头,心里对这位姨娘又高看一眼:不愧是能在侯府平安生下一双儿女并养在身边的女子,明明随着老侯爷在道观修行,却对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五爷和六小姐随我住在暖房旁边的栖云苑里,程娘子若不嫌弃,每日从暖房出来不妨去栖云苑里坐一坐,若是能教教六小姐药理,那就更好了。”
“六小姐身份尊贵,哪里需要学这些。”
“女子啊,懂得越多越好,免得被人使了绊子还不知道,亏空了身子才追悔莫及。依我看,这药理是最有用的东西了。”
是脑子很清明的人。
程柔嘉望向一旁的薛丹如,小姑娘眼神纯净,唇角弯弯,看上去并不排斥。
“都是一家人,既然姨娘这样说了,我哪有不应的?只是我才疏学浅,担不上教导二字。”她笑盈盈地应下。
薛丹如毕竟还小,恐怕学个两日就要嫌烦闷了,总归她在府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池姨娘既然有心交好,又很讨侯夫人喜欢,与她往来应该也没什么坏处。
池姨娘感激不已,说了好些漂亮话,才放了程柔嘉离开。
和母子三人分了手,程柔嘉低低叹了口气:说到暖房,倒有一事让她心烦——也不知道是谁动了她的土,她在暖房里精心种的一味药,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如今却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几日,她得多花些功夫,看看能不能救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