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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赐婚(2 / 2)


进程的百姓看这阵仗,心里直发怵,哪敢造次,老老实实排起了长队。

真正十六岁的沈旖,不识得陈钊,但有着前世记忆的沈旎,听到男人呵斥下属检查不力的声音便认了出来。

正是这人领着黑甲卫抄的沈家。

陈钊是周肆最忠诚的鹰犬,他在这里,周肆必然离得不远。

顾不上闷热,沈旖把准备好的帷帽戴上,薄而不透的白纱从头部一直垂落到了膝盖下,遮住了沈旖面上所有的情绪。

就在这时,女子急促的尖叫传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我家小姐中了暑热,你们快寻个大夫来啊!”

沈旖心道可惜了,万不得已才会使出来的招数,被她人抢了先。

真真假假且不论,沈旖屏气凝神,听到透着一股子浑厚劲儿的冷厉声音道:“既知自己体弱,又为何在这三伏天入京。”

果然,周肆真的在外面。

沈旖一颗乱跳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你这军爷好不体贴人,若不是家中遭难,老爷的字画被贼人偷去,宅子也被奸人占了,我家小姐何苦千里迢迢远赴京中投奔亲人。”

“你家老爷的字画能有多值钱,还遭贼人惦记,怕不是当成草纸用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在起哄。

“我家老爷的字画,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买不起。”丫鬟气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众人哄笑:“小姑娘不害臊,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你们,你们,”茗儿红了眼,抖着唇道:“我家老爷姓米名谡,字三颠,其作《十二月帖》被当今圣上珍藏于宫中,奉若珍品,试问你们买不买得起,又有没有这个资格?”

话落,周遭登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被点名的圣上抿着唇,未置一词,目光陡然一转,却是不自觉落到了闭着美眸,半偎在妇人怀里的素雅女子。

女子很白,莹润似雪,又着的一身清雅素服,在这晒得赤红黑溜的俗人堆里显得尤为扎眼。

只看这肤色,倒是与他梦中的女子最为接近。

那妇人似是女子的奶娘,轻唤着小姐,面露急色,伸手在女子领口松了松,想让她好受点。

痴迷书法的大有人在,米谡身为南派三大家之一,仰慕者更是不计其数,本着对已故书法大拿的敬意,宁可信其有,有人送上凉茶,也有人送药,甚至有人壮着胆子向军爷进言,放她们进城求医,暑热可小可大,耽搁久了,没准真要出人命呢。

这可是米大家的遗孤,怠慢不得。

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好不热闹。

陈钊立在周肆身侧,卫兵们自发将人群隔开,手握着刀把,一有异动,随时出鞘。

这时,任谁都能看得出,中间那个面容英俊,不怒自威的男人来头不小,应是这里最大的主,彪悍的军爷们都得看他脸色。

茗儿也眼巴巴瞅向了男人。

周肆眼皮微动,瞥过面色透白,显得羸弱无比的女子,不咸不淡对陈钊道:“安排人跟着,送到军署的医馆。”

“大人仁厚,大人贤明!”

人群里顿时一阵好夸。

周肆眼波不兴,只是唇角略勾了起来,眼风一扫掠过周遭,在队伍中的一辆马车上多看了两眼,正待开口,赵高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主子,有发现。”

说着,赵高凑到周肆身侧,低语了几句。

周肆面色更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义教余孽居然敢觊觎堂堂天子,谁给她的脸,赏她车裂都是他宅心仁厚。

赵高和陈钊跟着周肆离开,带走了大队人马,春杏放下帘子,直拍胸脯:“可算是走了。”

那个长得最好看的男人,气势也最慑人,方才一眼扫过来,她魂都要吓没。

周肆虽然走了,却没能让沈旖放松下来,白纱下的她神情恍惚,心事重重。

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早,整整提早了一年。

米淑雅,大拿遗孤,才貌兼备,传承其父,书画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造诣。

然而,她闻名于世的却不是才情,而是跟天子的一段似真似假的风流韵事。

据闻,她是唯一一个不愿进宫,忤逆天子却越活越好的女人。

据闻,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二十不嫁,自己开字画馆,并著书立说的女人。

据闻,空悬多年的后位,就是为这位准备的,只要她愿意进宫,随时都能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坊间传得头头是道,仿佛都能躲在床底偷窥到两人的私情。

对此,长宿在帝王身侧的沈旖偶然听到男人呓语,只想说,别多想了,这世上,除了自己,周肆谁都瞧不上,女人于他而言,只是排解寂寞的消遣,豢养的小猫小狗之类的存在。

听话是本分,不听,那就是大逆不道。

诚如沈旖所想,此刻的周肆,不仅瞧不上女人,恶感还更深了。

女子的低劣狡诈,再次让见多识广的帝王刷新了认知,竟然毫无羞耻心,当着众人的面扯开外裙,明艳艳的兜衣露了出来,一片白生生的直晃人眼。

很快,兜衣也掉落在了地上。

周肆的亲卫个个都是狠人,但非下作之流,女子突然来这招,错愕之余,下意识反应就是闭眼,或是转过身。

连周肆自己都惊愕得愣在了当场。

就在女子扑上来之际,一道闪电般的身影挡在了周肆身前。

踢开女子的同时,卫臻却因闭着眼睛,身手有所减慢,被女子逮到机会,朝他胸口狠捅了一刀。

反应过来的赵高没那么重的男女之别,拔出一旁卫兵的大刀当胸刺穿了女子,当场毙命。

周肆托住卫臻往下滑的身体,面色复杂。

赵高检查女子鼻息,确认没了气,扔了大刀,回身过来探看,但见刀上沾着黑血,惊道:“不好,刀口有毒。”

卫臻唇色变乌,却无半点濒临死亡的恐惧,勉强扯唇道:“还望皇上看在臣这条小命的份上,对卫家多容情。”

早年卫国公对自己有恩,如今卫臻护主有功,周肆心硬,但并非铁打,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心软下来的天子松了口:“你且撑住,往后还要做朕的股肱,至于那沈家女,你想娶,便娶了吧。”

能熬过去,是那沈家女命好,活不了,她也得守着。

赐婚来得猝不及防,沈旖归家不到半月,一纸诏书惊动了十里八街。

沈家虽然有个太妃,可今时不同往日,新皇看在先帝的面上,将人供养到老便已不错,旁的是不要想了。

更不提沈家出自草根,纵使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可比之底蕴浓厚的簪缨世家,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样不搭边的两家被皇帝凑成对,不明就里的外人只能想到惠太妃了。

新皇是个孝子,顾念着先帝,为免人走茶凉,给惠太妃提面子呢。

自以为看透周肆虚伪本性的惠太妃听到这话,唯有一声冷笑,好人都是他做了,想要的也都有了,真正可怜的只有她,处处被钳制,被奚落。

容姑姑这时已经回到惠太妃身边,唏嘘的同时,劝道:“卫世子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盛京各家眼馋的金龟婿,不能进宫的话,倒也是段难能可贵的金玉良缘。”

惠太妃一脸漠然,自己不要的,打发给臣下,臣下还得感恩戴德,论笼络人心,谁又比得上当今天下。

容姑姑再劝:“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一做,不能凉了娘家人的心。”

原以为沈旖被皇帝厌弃,又病得失智,以后不过尔尔了,怎料短短不到两月的光景,又攀上了卫家这颗大树,看来真就是个八字富贵的命,不能小觑。

“她是我侄女儿,我当然盼着她好。”惠太妃带着什么样的情绪说这话,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沈家这边倒是兴高采烈,阖府欢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就跟过年似的热闹。

谢氏更是神清气爽,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得意。

“你爹总算是靠谱了一回,把你送去水月庵求福,没想到还真管用,被国公夫人看中,还请来了圣旨赐婚。”

谢氏是不可能往自己小姑子那想的,惠太妃巴不得央央跟她一样进宫做皇帝的妾,又怎么可能为央央争取到这么一门好亲事。

“母亲有话和父亲好好说,没得占了理,还落不到好。”因着沾了几日佛光的由头,沈旖不必再刻意去装,能说几句正经话了。

谢氏如今心情大好,自然听得进去。

可又过了些时日,眼瞅着都要入秋,卫家也没派个人上门商议婚嫁事宜,反而大门紧闭,不见外客。

沈家人心里不大好想了。

沈桓私下找人约卫臻见一面,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得到的回复是,卫大人奉皇命外出公干,归期不定。

归期不定?

沈桓第一想到的便是,莫不是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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