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朝身后看去,最快猜中灯谜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人,他越过嘉禾提走了那盏莲花灯:“小娘子,承让了。”
嘉禾继续看别的灯谜,另一盏莲花灯上写着——
圣子归天,水祸人灾,圣人问道,二子临朝。
打一年份。
圣子应是指先太子李询。传闻先太子出生之时,天上乍现一片红光,久旱之地忽逢甘露,乃圣贤降生之兆。
李询温谨恭顺,胸怀若谷,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自七岁起便被立为储君。
先太子有圣贤之能,又是当今圣上的长子,故称其为圣子。
圣子归天,指的便是太子逝世。
太子逝世那一年,黄河水患连连,新修成的大坝决堤,死伤无数,疫病横生,西北匪寇作乱,战祸不断,民不聊生。
延庆帝因太子之死大受刺/激,从此沉迷求仙问道,甚少过问朝政。
太子死后延庆帝并未再立储君,二皇子和三皇子至此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储位之争。
嘉禾不会忘了这一年,就是从太子逝世这一年开始,大邺国运由盛转衰,也是从这一年起,永宁侯府开始遭难。
这一年便是……
“延庆十三年。”
嘉禾刚张口要答,方才那个书生又先嘉禾一步答道。
那书生笑得一脸得意:“又承让了,小娘子。”
嘉禾看见那书生手里已经拿了好几盏花灯,都是从别人那“抢”来的。
听附近之人的议论,那书生姓王,颇有几分才名,自恃甚高,是赴京赶考的今科举子。来花灯会就是为了拿下今年花灯会的彩头,传闻拿下锦鲤花灯之人必能高中。
连着被人抢了两盏莲花灯,嘉禾瘪了瘪嘴有些泄气,就在这时,锦鲤花灯的灯谜终于放了出来。
是一副对联,上联是: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下联为: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注)
打两个字。
那姓王的书生看着对联,收起笑容,皱起了眉。这副对联乃是当世大儒江太傅在二十年前的上元节留下的灯谜,至今无人猜出答案。
想不到作为彩头的灯谜竟是这副对联。
王书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挽尊道:“看来今年这彩头是谁也带不走了。我自问论才学不输沈思谦,这灯谜我猜不中,尔等凡夫俗子就更别说了。”
周遭有人附和。
“这灯谜也太难了。”
“也难怪二十年没人能解出来。”
……
一片喧闹声中传来一男子沉稳清冷的嗓音,那人道:“两个字,上联是‘猜’,下联是‘谜’。”
众人闻言,仔细一琢磨,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妙啊!
在五色之中黑、白、红、黄都不是,便是青;狐狼猫狗这几个字的相同之处便是犬字旁,犬字旁和青合起来便是个猜字;诗词论语这四个字都有言字旁,对东西南北模糊是个迷路的迷字,言字旁加上迷字,合起来便是个谜字。(注)
灯谜一解,周遭之人再看王生的眼神就变了。
“连个‘凡夫俗子’也比不过。”
“就这还敢自比沈思谦?”
……
王生面上一热,无地自容,待看到身后谪仙般清逸疏冷的男子随手就将彩头抛给了刚刚被他连抢了两盏莲花灯的小娘子,面色发青灰溜溜地走了。
嘉禾捧起锦鲤花灯,抱在怀里,眼眶水水的却笑得比花还灿烂:“这是我收过最喜欢的礼物。”
沈云亭眼神嘉禾脸上停留片刻,视线从她笑弯的圆眼慢慢滑到沾满糖糊的唇瓣上,别过脸凉凉道:“嘴上,沾了东西。”
嘉禾红着脸,轻轻舔了舔自己唇瓣上的糖渍,抿了抿唇:“吃掉了。”
沈云亭回头,看见还有好些糖渍留在她的唇上,花灯下照耀下小巧的唇瓣上一片晶莹。他默不作声地侧过头不去看她。
嘉禾自然而然地牵过他的手,眼睛闪着晶亮,指了指远处人挤人的月老祠:“我们一起去求个姻缘签,好不好?”
程嘉禾向来很会得寸进尺,纵容不得。
但这是债。
沈云亭:“哦。”
月老祠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嘉禾哼着小调扯着沈云亭往前走。
没走几步,嘉禾脚步顿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前面不远处站了个熟人。
银朱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她直接没给嘉禾半个眼神,直接绕过嘉禾,走到沈云亭跟前。
她艳光照人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我当是谁那么厉害,解了我爹二十年前出的灯谜,原来是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