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学文小声对他爹道:“爹,您老看看,这位冯姑娘果然厉害,看着比之前请来的几位都要更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这话一说,旁边站着的钱婆就不乐意了。
而这正是牛富贵需要的,他远远对着钱婆使了个眼色,她当即会意,干咳了一声道:
“既然用了这个规矩,那自然就要做全套,若是求雨不行,就要焚巫祭天。”
冯婉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不过,说不定是龙王老爷嫌弃咱们不够有诚意。不如先把襄助的献祭了,我再多用些心思跳一段大活儿,说不定他老人家一开心,就大发慈悲,降下甘霖呢。”
钱婆冷笑道:“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规矩,你这死丫头莫不是贪生怕死,故意胡说八道?”
冯婉叹息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说是假的,真是井底之蛙……”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这样久旱的时候,光献祭主祭一个人有何用?自然是要先找两个襄助的热热场子……”
“还是说您老人家想替您徒儿来?听说您老之前已经跳了好几场了,结果都没有什么用,也该亲自去问问龙王老爷他老人家喜欢什么样的祭品了。”
钱婆子当然不肯就范。奈何她之前的确已经跳了几场都没有效果,潘老爷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道:“那就这么试试。”
他是这里头说话最算数的,这话一说,连钱婆子也不敢多言。
两个壮汉马上上前拖着牛芳姑就要往火堆里扔,吓得牛芳姑当场尖叫了起来:
“师父救我!大弟!救我!我不想死啊!”
她拼了命挣扎,现场顿时陷入混乱。
牛富贵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项,却被潘老爷子直接打断:“牛老五,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大旱三个月了,我整个镇子的人都活不下去了。只要能下雨,莫说要烧个婆子,就是要烧我,我都愿意。”
眼看着真要被扔进火堆,牛芳姑吓得口不择言:“我不是神婆,我是假的,我什么都不会!别烧我!别烧我!”
她疯狂挣扎,两个大汉都按不住。还如同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很快把钱婆和牛富贵都牵扯进来,很有点同归于尽的意思。
潘学文看不下去了,主动来找冯婉道:“冯姑娘,你看这事儿……要不要到此为止,先办正事要紧?”
冯婉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方才她们要烧我,也没见潘公子这么古道热肠?”
潘学文道:“因为我信姑娘,定然可以成功。”
这话说的,冯婉竟无言以对。
看看天色和风向,冯婉心中有了底。她也不多言,立刻开始了她的准备工作。
那位潘秀才看着也已经进入了角色——虽然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进了学,但是这并不表示他是个聪明人。
书呆子那么多,这位显然也是其中的一个。
他这是已经带入了情境,看样子是等会儿万一她也不行,他就又要准备跳出来“英雄救美”了。
这就是单纯直男的可怕之处。
在这种极端的情景之下,很容易就会产生错觉。
冯婉觉得,等到她忙活完了这边儿的事儿,并不介意,给这位小哥好好上一课,让他清醒清醒。
仪式在一个时辰后如期举行。
一切都如同冯婉预计的那样,今天一整天都是一个艳阳天。
牛惠香和她爹娘作为特邀嘉宾在祭台下围观,不远处,不知何时到达的冯大娘也悄悄坐了下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早起出门的时候,冯大娘说的倒是挺随意,但是实际上远远没有这么洒脱。
冯婉前脚走,她后脚就也出了门。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出门的,她居然抓了项锐做她的司机兼导游——虽然说只是个寻常村野老妇,但是冯大娘识人的眼光也十分不错。
冯婉此前十分诧异她为何同项锐那么熟稔,完全是因为,她在项锐入住的次日一大早,就已经跟他进行过一番深入的交谈。
深入并且友好。
基本上把项锐的性格品行都了解了一番。
故此,这回冯婉遇到了事儿,她第一个就想到找项锐帮忙。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刚开口,这小伙子二话不说就拉来宝马套了车,带着她就朝着潘家镇赶。
那枣红马脚程很快,故而他们虽然出发的晚,却并没有比冯婉晚到多久,正好赶上她要上台住持祭礼。
因着是正式的求雨祭祀,冯婉换了特质的彩衣,执着牛尾上台,开始舞蹈。
项锐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观察,准备一有不对就动手——巫祝之事,他并没有十分关心过。但是若是真要在他眼前活生生把冯婉给烧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够做这种事。
至少在他面前,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有人各怀心思,但这个盛大的祭典,还是如期开始了。
鼓乐声中,冯婉缓缓动作、翩翩起舞,在她舞动的瞬间,世界仿若就安静了。
跟着,如同神迹一般。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之中,忽然开始凝聚起乌云来。
冯婉一曲舞毕,天空中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紧跟着,一阵大雨如同瓢泼一般,降落下来。
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冯婉还来不及退场,已经被激动的人群簇拥着,当做神祇一般跪拜起来。
而芳婆子跟钱婆早就吓得愣怔在当场,被拥挤的人群踩踏在地,渐渐地连声都没有了。
这一场祭典,亲者快仇者痛,十分解气。
但在这一片欢呼声中,有人撑着伞远远观望,良久,她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有意思,没想到在这荒村野地,居然也有人会跳如此正宗的凤凰步……若是老祖宗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罢。速速去给我查查这丫头的底细,运气好的话,正好能赶在老祖宗寿辰的时候,给她老人家送上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