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和暖,微风轻拂,冯婉舒舒服服地躺在干草垛上,迷迷糊糊打着盹儿,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睡在棉花上一样,别提有多舒服了。
因着一早起来外头就是个好天气,冯婉她娘今儿心情就非常好,早饭特意做了一大锅地瓜粥。
虽然她娘的脾气有点儿急躁,时不时就冲着冯婉来一顿“爱的狮吼”,但是她这手厨艺可真不是盖的。
不过只是一锅普普通通的地瓜粥,她也能煮得甘甜可口、香气扑鼻,引得冯婉不用她叫就早早起床,吃了满满一大碗,几乎是打着饱嗝儿出的门。
吃多了的结果,就是很容易犯困。
好在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她们家里也可以算得上是衣食无忧。说是出来做活儿,但是活计本就没有多少,随便采了几样做药需要的花草之后,冯婉就再也敌不过困意,直接找了个干净的草垛躺下了。
天为盖、地作席,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重活一回,她总算如愿以偿过起了这种与世无争的乡间生活。如此几年下来,前世的那些阴谋诡计、爱恨情仇、繁文缛节、家国天下,都好像过眼云烟,渐渐地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对此,冯婉感到非常满意。
在这松软且带着稻草芬芳的草垛上小憩片刻,不比前世那什么锦衣玉食、幽居深宫的日子舒服的多了?
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如索性睡它个爽。
奈何今日注定不是个适合躲懒的日子,她睡得正香,朦朦胧胧之间竟忽然听得远处有人在叫她。
起初她还以为是做梦,片刻之后,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仔细听甚至都能听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儿声,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掀开眼皮,懒洋洋地道:
“桃枝你又鬼叫什么呢?多大人了,还急吼吼的,跟后头有鬼撵着你似的。倘或再摔一跤,弄脏了衣裳,仔细回去你娘又锤你。”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伸腿将脚边儿的一捆干草踢了出去,正好赶在来人一个趔趄绊倒之前稳稳“接”住了她。
来的正是同村的小姑娘桃枝。
这小姑娘是同村叶大娘家的女儿,比冯婉小三岁,从小就喜欢跟着她跑,可以说是她不折不扣的小迷妹。
因着叶大娘的婆母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家里头孩子也多,这桃枝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能干,很是吃了不少苦。冯婉看着不忍心,帮过几次忙,从此她就成了冯婉的小跟班儿。
这小丫头今日仍旧穿着冯婉旧年送她的那身粗布衣服,头发乱蓬蓬地扎在脑后,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肩头跳跃。
虽说她跟冯婉现在一样,也是十余岁的年纪,但她身量瘦小,看着最多不过七八岁大。这么急匆匆地跑来,愈发显得人小小的一个,一错眼就看不见了。
想是因着来得太急,她跑得满头大汗,黑红的一张小脸儿上,没洗干净的灰泥被汗水冲刷出了沟壑,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可怜,倒是让冯婉不忍心再说什么吓唬她了。
但是先前那句已经说了的,就没有办法了。
桃枝听得冯婉这么说,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愈发魂不守舍,急道:“婉姐姐你怎么这样!快跟我回去看看吧……咱们的‘基地’,没了。”
啥?
她这么一说,冯婉可就不困了。
别的倒还没什么要紧,但那里头可有她昨儿才种上去的稀奇药草——说不准危机时就能救人性命的那种。
这可是万万不能丢的。
她当即翻身从草垛上跳下来,在桃枝一叠声儿的“婉姐姐当心”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地,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草屑,抬脚就往家走。
冯婉今年虽然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但是长手长脚,看着倒似已经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了。
饶是桃枝从小看到大,有时候也不免为她们这位婉姐姐的美貌吃惊——如果她能够跟州府里那些大小姐们一样好好打扮打扮,不要每日里穿着这些破烂衣裳的话,那一定是个大美人。
可就算穿成这样,她婉姐姐也挺好看的,这大约就是书上所说的那什么“荆钗布裙不掩国色”罢。
桃枝一路走,一路痴痴地想,没留神差点儿又摔了一跤。
好在只要跟在婉姐姐身边儿,婉姐姐就一定不会让她摔了……婉姐姐可是她们牛家村最能干的姑娘,她什么都会,什么都做的好。若是不然,她娘肯定不能由着她跟着婉姐姐玩儿的。
若是婉姐姐在,一定能把那个讨厌的春秀给骂跑的。
桃枝一路走一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间又习惯性地悄悄拉住了冯婉的衣角,然后在冯婉伸手牵住她的时候怯怯地握住,如同一个小媳妇儿一样,乖乖被冯婉牵着往回走。
冯婉早就留意到这小丫头又走神了,她无奈地伸手把自己的衣服从桃枝手里抢救出来,然后十分自然地牵着她走。
也不知道这丫头小小年纪每天都在瞎琢磨些什么,连走个路都不专心,要是不牵着,肯定又得摔跤。
想到桃枝她娘叶大娘那唠叨劲儿,冯婉就觉得脑瓜仁儿生疼,还能怎么办?只能选择由她这个当姐姐的承受所有了。
冯婉一边儿牵着桃枝往村里走,一边儿问了几句她刚刚说的那件事的情况,桃枝说话是一贯的恍恍惚惚、前言不搭后语,快到家的时候才总算讲清楚了大概。
原来是她们的“基地”,叫人给占了。
这个所谓的她们的“基地”,其实就是冯婉家隔壁的宅子。
说是宅子,其实早就已经荒废得跟废墟差不多了。
房子虽然还在,但是荒草丛生,基本上没法住人。
唯一的优点,就是够大,轻易没有人来,十分适合她们在那里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儿。
冯婉听她娘说过,这宅子当时也是曾经有过显赫的时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