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
“先进去,累了别?硬撑着,没人敢怪你。”
顾静颜向他走了两步停在距离他三步的地方,看着他红红的眼眶有些担心。
“没事,我?还要去主持大局,你照顾好自己,嗯?”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进去吧。”
二人对向走过,那一瞬间顾静颜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快速的发生了变化,快的让她还没等伸出手就消失不见了。
站定?转头,看着陈玉礼的背影,那一刻她看到了孤寂,那是一种他前面再?无遮挡,而他又在瞬间成长起来的孤寂。
众人并未在嘉元宫停留过久,启元帝的尸身被送去净身,要经过药材的浸泡防止尸身腐烂发臭后,再?换好衣服送到庆元宫进行停放三个月。
哭丧过后,众人粉粉回?宫换衣物,不能穿金戴银,更不能衣着艳丽,繁忙中却又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永安城内仿佛上演了一场默剧,街头再?无商贩的叫卖声,儿?童也不在街头玩耍叫喊,更不要提在宫中当差的宫人,说话都是轻言轻语。
也是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流传着一个关于启元帝驾崩的传说。
后野史有多载,其中有一条是这样标注的:正月十四,启元帝生前曾喝孝定?皇后三杯茶,饮后不久驾崩,三月后启元帝葬入皇陵同元文皇后合葬。
下面有一批注:启元帝入葬后,时王检举孝定?皇后毒谋先帝,后在孝定?皇后寝殿暗格找到毒物,惹满朝百官众怒,请愿废除孝定?皇后封号,赐白绫一条,鹤顶红一瓶,匕首一把,宗族冯家因?此株连九族,一代?高门世家就此陨落。
顾静颜回?到东宫看着宫内忙忙碌碌的景象有些恍惚,一切那么不真实却又是已经发生了。
“主子,天寒地冷您进屋歇着吧,让殿下知道了准会心疼。”
秋灵将?厚重的披风披在顾静颜的身上,站在她的面前将?前面的绑带系好。
“你带人收拾东西,从今日起我?们去青华宫住。”
“是。”
秋灵脑子转的快,也知晓宫中如今是什么情况,顾静颜一说她就知道是预防万一,将?顾静颜裹的严严实实才大步走过去带着众人开始收拾东西。
在乐央宫住的不久,可东西却是一点儿?也不少,装了五个大箱子都没装下,看着剩下的衣物,顾静颜有些烦躁。
“罢了,一点点儿?的倒腾吧,天色已晚,下去吧。”
“主子,叫小厨房做些吃的送过来吧?”
“不饿,下去吧。”
秋梦还想再?说什么,被秋灵拽了两下袖子,退出去后没多久,秋梦送进来一碟桂花糕放在了桌子上,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晚,直到天明陈玉礼都没有回?来。
这晚,顾静颜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她知道,养好精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不能倒下给他拖后腿。
正月十五,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整个启元都处于一个无法言语的氛围当中。
带着一众将?领在前往渭西的路上,姜懿就听说了此事,无悲无喜,对于这个将?她姜家送上断头台的上位者,她心底有怨却也深深的知道,身为朝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途中整顿休息,有百姓闲聊说是最近有大批量的“外人”前往永安,副将?和?姜懿对视了一眼,再?启程时,姜懿身边的廿七带着一队姜家军快马加鞭往回?赶,而姜懿带着大批人马继续向渭西前进。
启元帝驾崩,最高兴的莫过于嘉王陈玉嘉,当初回?来时他还以?为那时就是新的开始,却没想到等到了现在,不过对于他来说,什么时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经过几日的浸泡,启元帝的尸身换好衣物摆放在了庆元宫的大殿中央,后宫嫔妃,王爷公?主均在庆元宫守灵,让人觉得有些意外的是,本该跪在最前方的孝定?皇后冯慧却不见踪影,娴妃成了跪在最前端的那个人。
顾静颜和?陈瑶互相扶了一把从麻袋上起来,二人出去小解,边走边聊。
“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见皇后娘娘,就连冯家人都没有出现。”
顾静颜眼神微动,看向了别?处声音轻飘,“谁知道呢。”
让她不禁想到了清晨的那通流言,心里寒凉,这后宫之中的每一个流言都有不同寻常的寓意,只是这次她却不敢去探究这流言到底是真还是假。
二人小解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站在路口的陈玉嘉,没有言语,二人极有默契的脚下转弯向绕了一个方向过去,陈玉嘉余光看到二人的身影,等了一会儿?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抬眸只看到了一尾裙摆,缓缓勾起了嘴角。
“有意思?。”
也不知说的是陈瑶还是顾静颜。
“暮商郡主怎么转了个弯。”
“顾侧妃不是一样。”
说完两人抿嘴偷偷的笑?了起来,陈瑶有些不耐的说,“总之看到他绕道走就对了,能让嘉王绕道走的也只有阿懿一人了。”
说完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阿懿如今到没到。”
守丧的第九天夜里,陈玉卿和?陈玉礼守在大殿内,跪着烧纸时陈玉卿突然一头栽了下去,幸好陈玉礼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才免幸于皮肉之痛。
心中猜测许是那假死药起了药效,唤来了李炳钱,把过脉之后又开了药方。
“喝了方子人什么时候能醒?”
李炳钱有些为难,这药出自半翁君之手,他也没有把握何时会醒。
“根据太子殿下所述,此药药效发作后要七日才会醒过来,灌了药,微臣估摸四日会醒。”
李炳钱给自己留了条生路,帝王之心最不可猜测,现在他能被陈玉礼重用不是他多有本事,而是他识相,他也不敢跟陈玉礼去堵,君臣相赌输家永远都是臣子。
“嗯。”
陈玉卿经不起折腾,陈玉礼就让人将?他送到了东宫偏殿。
为了顾静颜的名?声考虑,陈玉卿在东宫的这几日便让陈瑶也跟着留宿,一来是陪着顾静颜预防有什么意外发生,二来是为了避嫌,担心会有人在叔嫂关系上大做文章,而陈玉礼这几日不管忙到多晚也会赶回?东宫。
陈玉卿被抬去东宫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那么多宫人看着呢,不可能全?部都封口,一时间宫中又出现了新的流言。
有人说陈玉卿是启元帝最偏爱的儿?子,启元帝放心不下这是来接他了,也有人说陈玉卿也被下了毒,太子殿下不放心这才将?人送到了东宫,还有人说陈玉卿是被克沈淑清克的,即便这亲没娶成,可他的身体已经被克垮了。
总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可能这中间有那么一两条真消息,也被人口相传,最后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
正月二十,昏迷了数日的陈玉卿醒了过来,几日未进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喝了半碗粥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身上的乏累,陈玉礼接到消息立刻赶了回?来。
“皇兄辛苦了。”
“可有哪里不适?”
陈玉卿用力的摇摇头,他知道这几日陈玉礼一定?很辛苦,内忧外患,还有一个嘉王虎视眈眈的在盯着那个高位,忽然间,他觉得没意思?,什么事都没意思?,可心底又很清楚,陈玉礼没有选择,他不做上高位便只有死路一条。
顾静颜站在门口一只脚踏入了门里,一只脚在门外,听到屋内兄弟二人说话的声音,收回?了那只踏入门里的脚,走了出去。
小谢子看见刚进去的顾静颜又出来了连忙走了过去,“娘娘这几日辛苦了,殿下都记在心中呢。”
“倒是张了张好嘴。”没等小谢子回?话,顾静颜接着问他,“殿下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小谢子一愣,而后嘿嘿一笑?,“按时吃饭,奴才都帮娘娘看着呢。”
小李子面色匆匆的进来,走到顾静颜耳旁轻轻说了两句话,顾静颜面色冷了下来。
“消息可靠?”
“可靠,峰脚庄被占用了。”
“让庄子里的人注意安全?,盯紧了他们。”
“是。”
顾静颜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约摸里面二人的悄悄话说的差不离了,这才抬步进入内殿。
“皇嫂。”
陈玉卿余光看到了门口的衣裙唤出了声,陈玉礼背对着房门,听到陈玉卿叫人转身才看到。
“喧儿?。”
“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来的正好,该讲的都讲完了,此时正烦他呢。”
顾静颜没有被逗乐,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陈玉礼。
“刚得到消息,永安来了很多‘外人’驻扎在城外,城外的几处庄子被‘征用’了。”
陈玉礼面色冷了下来,看向陈玉卿,“从嘉州到永安快马加鞭也要月余,看来老二是早有准备。”
顾静颜见他们要聊政事,转身想要出门,她进来就是怕消息延误错了时机,消息传到她便可以?离开了,陈玉礼余光见她要走,连忙叫住了她。
“喧儿?。”
这声小字儿?唤的顾静颜心满意足,值得了,不管日后会怎样,他也曾这般待她好过,日子一天天过去,顾静颜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重,从往日里陈玉礼同她说的话中就能听出他的想法,可当离那里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突然怕了。
她担心现如今的唯一会被打?破,自古后宫多女子,帝王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人呢。
“我?都懂,这些时日已经住到了青华宫,有异动我?会见机行事。”
亲自将?顾静颜送出门外,顾静颜亲自将?房门关严,唤了小谢子在外面守着,又让小记子不要乱跑,跟在陈玉礼身边不远就可,这才转身离开。
屋内,陈玉礼转过身就看到陈玉卿皱着眉闭眼在思?考什么。
“暗五已经带人进了城,一旦有人谋反…”
“两拨人,今早我?接到消息,已经有一部分人伪装成商人进了城,还有一部分在城外三里地扎营,城外庄子上的人应该是另一拨。”
想了想,二人异口同声,“陈玉仁。”
“陈玉仁。”
“他还敢回?来谋逆,名?不正言不顺还跟着他的人可以?除了。”陈玉卿忽然想起,“冯慧和?冯家,皇兄打?算如何?”
“欲意造反谋逆当之如何?”
“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陈玉礼薄唇轻勾,“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被灭族却只有她一人活着更痛苦了,她得活着,得好好的活着。”
陈玉礼心中早有打?算,人死如灯灭,死了对冯慧来说是解脱,陈玉礼没打?算让她这样轻松的死去,软禁她,让她身边无人能用,让她的靠山因?为她而被灭族,她这辈子只能痛苦的活着,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站上高位好好的活着。
在启元帝驾崩的那一刻,冯慧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最后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枕边人,到最后一刻他都在算计她。
冯慧心中苦涩不已,所以?她在几日前就和?陈玉嘉达成了协议,二人有共同的目标,将?陈玉礼和?陈玉卿踩在脚底下,那时她还不知道,陈玉礼的打?算是将?冯家一锅端。
四月十一,距离启元帝下葬还有三日之期,陈玉嘉隐忍到如今实属大谋,在下葬前夕将?陈玉礼拉下皇位,三日后的下葬由他主持大局,之后可以?明正言顺的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