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慧扶额,嬷嬷站在身后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才感觉头没那么疼了。
“露儿,本宫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自你打小什么好的都留个你,就连你哥哥都没有这个待遇,你说你欢喜太子殿下,本宫冒着被?皇上不喜盖了凤印,让太子无法抗旨。”
“本宫是有意培养你坐上高位,可本宫是这般教你的吗?教你不顾家族脸面,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将自家脸面送上去叫人踩踏,你做出?这般举动?时可曾想过你身后的家族?可曾想过本宫?”
“姑姑…”
冯慧有些?无力的举手打断她想说的话。
“太子与冯家有隔阂你不是不知道,自你强求婚嫁那日,本宫同你讲过你未来的处境,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本宫的?”
“露儿不会?置姑姑、家族脸面不顾。”
“那你如今又?在做什么!”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人只要有张嘴就会?许诺,冯慧到?了今日才知晓人这张嘴阿,都是骗人的。
讽刺的是,这一课居然是她疼爱有加的侄女给?她上的。
冯觅露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屋内静默片刻,一下接一下的抽搭声伴随着眼泪湿了冯觅露的裙摆。
“姑姑,露儿不甘心!我不甘心阿!”
哭声那般的坚忍,那般的不甘,这一哭,就好似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没有人安慰她,冯慧也只是靠在榻上静静的听她哭诉。
“是我先欢喜的,可我欢喜他就该我受着嘛,明明圣旨同时到?达,顾家女却偏偏比我入宫,我入宫之事一推再推,心中唯恐再生?变故。”
“不甘心、委屈又?耻辱,凭什么一个侧妃享了我的尊荣,凭什么她一个侧妃住了本该我太子妃居住的寝宫,就算他再不喜,也至少要给?我个陈述的机会?阿!”
“从圣旨落入顾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个笑话了,更何况太子根本就没将我,没将我们冯府看在眼中,不然,他怎会?做的这般明目张胆!”
“放肆!”
冯慧气?的将手边的茶杯摔了过去,茶杯砸在冯觅露的身前,崩落的碎片划破了她白嫩的手背,血珠一点点向外冒。
“太子殿下岂是你能如此妄议!你是嫌冯家高位坐的太久了,恨不得将冯家拉下马阿!”
冯慧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没一会?儿肚子开始痛了起来,拽了嬷嬷的手,“快、叫御医。”
“传御医!快传御医!”
一个传一个,一时间长乐宫内乱了起来。
嬷嬷将冯慧扶到?榻上躺着,边安抚,“娘娘宽心,小皇子无事,您放宽心莫着急,对您对小皇子都不好。”
冯慧死死地拽着嬷嬷的手,额间布满了细汗,一张脸白的渗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副场景吓懵了跪在地上的冯觅露,冯慧手指指着她,嬷嬷见状,连忙唤喜儿。
“地上凉,扶冯大小姐起来,去外间等候。”
“是。”
冯觅露被?霜白扶着去了外殿,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孙山提着药箱步履匆匆的跑了进来,切脉,开药,待一切完事都是申时末了,冯慧躺在床上眼睛动?了一下,身旁的嬷嬷立刻起身送孙山出?门?。
嬷嬷掏出?一把金克子递给?孙山,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有劳孙御医了。”
孙山见那小半袋的金克子没敢收,“嬷嬷说的哪里话,给?皇后娘娘问?诊是微臣的职责,微臣定不负娘娘期望。”
“孙御医慢走。”
那把金克子最后还是被?孙山带走了,人阿,有了把柄才好掌控。
回到?长乐宫内殿,这会?儿冯慧的精气?神已经有所回转,“知道今日之事之人…”
“今日外殿只有喜儿一人,娘娘放心,再无旁人知晓殿内发生?之事。”
冯慧点点头,“嬷嬷做事我放心。”
“冯大小姐还在外殿候着。”
“送她回偏殿歇息,这些?时日就让她为?本宫肚子里的孩儿多抄些?佛经。”
“是,娘娘。”
冯觅露见嬷嬷出?来走向她,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下午的时间足以让她想通自己的靠山是谁,也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局势,对嬷嬷更是多了几分敬意。
“嬷嬷。”
“大小姐回殿歇息吧,这些?时日还劳烦大小姐为?娘娘和娘娘腹中的胎儿抄写?佛经祈福。”
冯觅露手中的攥紧了手帕,柔声回道,“是露儿应该做的。”
嬷嬷看着冯觅露回自己的寝殿,就连她的背影都写?满了不甘心,摇摇头,太傅错看了。
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孙山从长乐宫回御医院就被?同僚你一句我一句问?的不耐烦,坐在角落的李炳钱不动?声色的将事情听在耳中,心中思衬事情的真假。
酉世刚过,酒笑踏着夜幕薄纱回了永安城,悄悄潜入了冯府、大夫人的院子。
李以将小女儿冯觅穗放在了自己院中的偏房中,此时她正?坐在椅子上一点点喂着冯觅穗饭吃,喂着喂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冯觅穗眼神空洞,嘴巴机械的嚼着饭菜,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掉落的眼泪,伸手在上面抹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指也被?染的亮晶晶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中,湿湿的,咸咸的。
李以放下手中的碗匙,抱着冯觅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我的女儿!我的穗穗阿!”
不论李以怎么哭,冯觅穗都没有一丝回应,又?伸手指在她脸上抹了一下,迅速的将手指放在嘴中,还“吧嗒”了两下。
冯觅穗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脑袋左摇右晃,好像李以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似的,推开李以,找到?角落缓缓的蹲下,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眼睛胡乱瞟着。
房顶的酒笑在看到?冯觅穗眼睛转上来的时候就轻轻将瓦片盖了回去,瓦片碰撞发出?了细微的轻响,这一声轻响也被?掩盖在了李以的哭声中。
夜色暗深,在城郊若是不掌灯,三丈外都看不到?有人。
离庄子二里地的树林内,四辆马车整齐的停了一排,几人围着火堆坐了一圈儿。
“主子,您上马车歇歇吧,酒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坐了一天有些?累了,出?来松松筋骨。”
“您也是的,就差两里路了,到?了庄子上好好歇歇多好,非要折腾这么一晚,要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顾静研轻叹,今日天上除了月亮没有一颗星星,也不知道他这个时间是不是还在忙政事。
“没问?题的我们什么时候去都没问?题,有问?题的,再怎么提前他们都有对策。”
秋灵捅了秋梦一下,“主子、”
话还没说完,树林中起了一阵脚步声,酒苦和两个暗卫立刻起身,手放在了佩剑上,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脚步声伴随着窸窸窣窣树枝刮着衣衫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磕脑袋先钻了出?来。
几人松了一口气?,倒是顾静研气?定神闲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何?”
“不出?您所料,冯家三小姐被?养在冯大夫人的院中,冯府二房好像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顾静研手中拿着树枝,在火堆里扒拉来扒拉去,心里的小算盘默默的转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静研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堆里,很快,树枝被?火吞灭,发出?噼里啪啦被?点燃的声音。
“再等等。”
再等等,到?时候帮冯大夫人一把,她那么疼爱小女儿,怎么能肯让她的心尖儿宠受这般委屈呢。
这一夜,顾静研等人在野外露宿了一宿,活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宿野外,感觉特别新奇。
后半夜夜深了,凉风渐起,顾静研上了马车合衣在马车上休息,说是休息,脑中却在过滤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
陈玉礼待她的那些?好,生?活中的磕磕碰碰也都随即就解决了,还有近日来的事情。
那天他说的,朝堂,后宫,冯家还有边关,不管哪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
“酒笑。”
顾静研的声音传出?来,酒笑立刻就睁开了眼,站在车窗外。
“主子。”
“你跟着殿下多久了?”
酒笑算了算,“八年。”
“那是很小就跟着殿下了。”
“是。”
“可曾听过殿下什么传闻?”
酒笑心里咯噔一下,主子之间的事,不是他能妄议的,顿了片刻,“殿下传闻众多,不知主子指的是?”
顾静研轻笑出?声,这样的笑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有些?突兀,缓缓道,“果然跟了殿下八年之久,打太极的功力也是一等一。”
“酒笑不敢。”
“我又?没怪罪你,随口问?问?罢了。”
“不知娘娘想知道的是哪方面的?”
“冯家。”
冯家与殿下的过往,他为?何对冯家的厌恶之情连藏一藏都不屑,还有孝定皇后与殿下到?底有何渊源让殿下如此忌惮。
又?是什么原因,让殿下就这般的认定了她。
“听说过一些?,版本很多,说来怕是会?话长许多。”
“那就慢慢说,长夜漫漫,足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