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气逐渐阴沉了下来,乌云黑压压一片,空气又热又闷,整个月华宫也一片压抑。
沈娇软倒在地毯上,额前破了一处,脸颊沾了血,腹部因挨了一刀,也有血液一点点渗出,她至今昏迷不醒,凉水兜头浇灌下来时,她单薄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打了寒颤。
她雪肤香腮,面若桃花,本就生得极美,此刻大抵是痛苦极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沾湿了卷翘的眼睫,衬着脸上的鲜血和滴落的水珠儿,说不出的可怜动人。
瞧着她这副模样,沈婳心中却不由来气,她亲自端起一瓢掺了冰的凉水,朝沈娇浇了去。
冰块砸在脸上,沈娇再次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逐渐回笼后,她才发现,自己依然没有死。
昨日清晨,她刚刚起床,贵为宠妃的姐姐就突然带人闯了进来,说她远在战场的夫君有谋逆之心,皇上已下了旨,要将府中众人一并捉拿归案。
沈娇不信陆凝会谋反,那些侍卫却异常凶恶,侍卫抓她时,只因丫鬟阻拦,姐姐就让人拔刀刺中了她们,白术死了,半夏也死了。
沈娇不由咬破了唇,疼痛令她的意识,更清晰了些,她忍住了眼泪,努力看向沈婳。
面前的女子明明与她生得很像,沈娇瞧着却只觉陌生,她记忆中的姐姐,聪慧又果敢,凡事都护着她,于她来说是保护神一样的存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感情竟变了质呢?
半夏死了,白术也死了,护着她的人,都死在她手中,她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这般狼狈。
她明明是她的亲姐姐呀。
她们一母同胞,一起长大,明明是双生子,是再亲近不过的姐妹。
沈娇厌恶地别看了目光,不愿再看她。
沈婳却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道:“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我怎么欺辱了你,沈娇,我告诉你,我不欠你什么,韩国公府如今要面临倒台,也是当今圣上的意思,他早就开始质疑韩国公府的忠心,你若恨就恨自己嫁错了人,只能任人宰割。”
当初,皇上赐婚时,分明是让沈婳嫁给陆凝,明明是家人逼她替嫁,如今倒成了她嫁错人。
沈娇偏了偏头,躲开了她的手,她咳嗽了半晌,才道:“你早就知道出嫁后,没有好下场,才宁死不嫁?”
沈婳笑了笑,刮了刮她的脸蛋,“沈娇啊沈娇,直到死你都这般天真,什么宁死不嫁?我岂会因为旁人,赔上自己大好年华?不过略施小计罢了,是爹爹和祖母舍不得我,才令你替嫁的,怪就怪你自个不得宠吧。”
沈娇浑身冷得厉害,她从来不知,一个人撕下面具后,竟可以这般狰狞。
她神情憔悴,明明满身血污,身陷囹圄,却依然那般楚楚动人,望着她的眼神,也好似是她沈婳多么不堪。
沈婳恼得扇了她一巴掌,怒道:“当初就是用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勾得他为你着迷吧?你分明已经替我出嫁,却依然令他念念不忘,当真是可恨至极!”
沈娇被她打得脑袋一偏,再次摔倒在地上,她听不懂沈婳的意思,也不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她体弱多病,甚少出门,所见的外男寥寥无几,根本不曾勾引过任何人。
沈婳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抽出剑,抵在了沈娇脖颈上,“说吧,你嫁给陆凝这两年,韩国公府有何异常之处,陆凝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重要的事?你若老实交代,说不准皇上还能留你一条小命,让太医尽快为你诊治。”
沈娇又咳了两声,抬头看向沈婳。
原来皇上根本没有陆凝谋反的证据,抓她不过是为了审问她。
被当成弃子,替姐姐出嫁后,沈娇也曾想过当个好媳妇,她努力侍奉公婆,服侍夫君,得到的却只是婆婆的百般挑刺和小姑子的冷眼,陆凝也始终待她很冷,她根本融入不了那个家,怎么可能知道府里的事?
见皇上之所以让姐姐掳她来,竟然是想审问陆凝的消息,沈娇只觉得讽刺,一个对她不闻不问的人,怎么可能会将大事告诉她?
“就猜你什么也不知道!”沈婳将剑丢给了贴身宫女,望着沈娇的目光,满是厌恶。
外面,整个皇宫不知何时被禁卫军重重包围了起来,宫中的奴才人人自危,胆子小的已经瘫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反抗的侍卫被一刀斩了头颅,鲜血顺着台阶,一股股向下蔓延。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犹如坠入了地狱。
见宫门已破,自己的人节节败退,当今圣上眼神阴鸷异常。
月华宫也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动静,有奴才屁滚尿流地闯了进来,慌张对沈婳道:“娘娘,不好了,陆凝真的谋反了,宫门已经被攻破了,他杀进来了!真的杀进来了!”
沈婳脸色猛地一变,怎么可能?陆凝怎会谋反?他不是还在战场上?
沈婳不信,她才刚一步步爬到贵妃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日子才没开始,陆凝怎么可能杀进来?
见月华宫乱成了一团,沈婳也吓得花容失色,沈娇不由笑了起来,她生得甜美可人,笑起来时,小酒窝展露无遗,当真是倾城倾国。
沈婳心中莫名一慌,再次拿起剑,抵住了她的脖颈,厉声呵斥道:“你笑什么?”
沈娇没答,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这般死去,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直接上前一步,将脖颈往刀刃上送了送,血液瞬间渗出许多,她似是不怕疼,乌黑的眸中依然带着笑,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沈婳未料到她会自裁,手抖了一下,连忙收回了手中的剑,沈娇好歹嫁给陆凝两年,如今是她唯一的筹码,她不信陆凝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这会儿自然不敢让沈娇自刎。
沈娇却瞅准时机,拔下簪子往沈婳脖颈上刺了去,伴随着几声“大胆”,一把剑刺中了她的胸口,她的簪子也对准了沈婳的脖颈。
沈娇从未这么疼,疼得连知觉都没有了,看到众人惊恐地朝沈婳围去时,她心中只觉得快意。
半夏、白术,我来陪你们了……
她疲倦地合上了眼睛,倒下时,恍惚间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迈过了门槛。
陆凝一身绛紫色衣袍,快步走了进来,他手中持剑,衣摆上沾满了血,俊美无俦的脸,一如既往的冷,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
瞧见沈娇倒在血泊中,陆凝的瞳孔却猛地缩了一下,他抽出剑,斩杀掉两个挡路的,来到了沈娇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