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第二日起床时,就见到了枕边的玉佩,她?侧着头看着玉佩,半边脸颊埋在被子里,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一抬头,就见柳嬷嬷用一种难以言语的眼神打量着她?。
“嬷嬷怎么了?”阿瑶趴在枕上还有些?面热,她?把玉佩拿起来,这是块刻着流云百福的墨玉,叫阿瑶捧着越发显得她?肤色白嫩,像个?玉人。
柳嬷嬷低声道:“这是昨日夜里主子来了?”她?昨日走?的时候,这块玉佩分明不在这。
主子一向注意礼仪,怎么会夜里还进了姑娘的房间,还将这样带了十几?年的玉佩留在这,柳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仔细地看着阿瑶露在外头的皮肤。
阿瑶至纯,柳嬷嬷担心她?傻傻地,挨了欺负都不明白。好在女孩肌肤似雪,并未有什么不堪的痕迹,柳嬷嬷悄悄松了口气。
阿瑶点点头,笑得十分轻快,“大当家的昨天夜里回来时来同我说话了。”
女孩笑得无忧无虑,很是坦荡的模样,显然只是把李淮修当成了兄长,倒是叫柳嬷嬷一肚子的疑惑都吞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顺顺阿瑶的头发,想了想道:“姑娘高兴就好。”
阿瑶眼底有了两?块青痕,眉眼间却都是松散,女孩美得沉静又淑雅,语调有些?孩子气的天真,“大当家要真是我兄长就好了。”
阿瑶昨夜醒来,见李淮修笑着坐在她?身旁时,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
伺候阿瑶梳洗以后,柳嬷嬷整理床榻,看到床边像是燃了许久的烛火,不知想到什么,很浅地皱了皱眉毛。
又过?了小半月,阿瑶已经习惯了在渝城的生活。
袁文琪上门?拜访了好几?次,起先还有些?好奇,只是次次都没碰见李淮修,已经没那么感兴趣了,倒是给阿瑶送了好几?次话本,叫阿瑶越睡越晚,眼下两?道青痕加重?许多。
这日,阿瑶懒得起得早,没叫李淮修等多久。
“大当家的今天也要出门?吗?”阿瑶吃着栗子糕,打扮的十分清爽,照常问起来。
她?今日预备练完大字以后再打几?个?络子,然后检查李戾昨日的诗背得如何,仔细一想也是很忙碌的。
李淮修嗯了一声,男人晨起后声音有些?低沉,“昨天回去有练字吗?”
阿瑶摇摇头,嘴唇抿了抿,看上去很柔软的模样,眼尾有着花瓣尖尖一样的红晕,“我今天多写?一些?。”
李淮修也不催她?,沉沉道:“不急,慢慢来。”
阿瑶用完膳后,依旧去了李淮修的书房,窗边那张小桌一直在那。
轻车熟路地坐下,阿瑶就专心开始练字。练了小半个?月,其实已经有些?进步了,只是李淮修说这不是一两?日的功夫,想要写?得好,需得勤练。阿瑶自然是奉若真理,越练越专心。
李淮修拿起早上没看完的书,翻了两?页,忽然抬手敲了敲桌子,阿瑶循声看过?去。
“还记得曹文英吗?”男人突然提到。
阿瑶点点头,这个?小娘子给她?的印象很深刻,只是大当家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李淮修靠着椅子,清隽俊朗,眼神没从书上离开,“她?今天要上门?来拜访道歉,你要是不想见,拒绝就好。”
阿瑶拿笔顶点了点脸颊,眼神不住地往李淮修身上瞧,半晌才有些?欢快道:“谢谢大当家的!”
肯定?是因为大当家的,不然曹文英才不会上门?道歉呢。
李淮修翻了页书,很浅的笑了一下。
到了下午申时,李淮修又出门?了,临走?前?,阿瑶站在门?边,女孩有些?娇俏地扯着他的衣袖,试探性地说想吃栗子糕。
李淮修没什么表情,佩上佩剑,干脆地应了。
阿瑶就忍不住高兴,笑出两?个?甜蜜的小酒窝,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男人,嘱咐他路上小心。
栗子糕最?迟戌时就要卖完,李淮修今日说不定?能?回来和她?一起吃晚膳呢。
李淮修叫她?看得好笑,拨了拨她?的发髻才走?。
李淮修走?后,阿瑶立刻就疲于练字,去找柳嬷嬷编络子了。
李淮修刚走?没一会,就有门?房的下人来通传,说是有个?姓曹的娘子前?来拜访。
阿瑶想了想,沉着小脸拒绝了。
曹文英想要道歉是她?自己的事?情,阿瑶当然可以不接受。
过?了大概又小半个?时辰,阿瑶一个?络子将将要打完,门?房的人突然又来通传,原来那个?曹家娘子还没走?,她?兄长也来了,兄妹二人守在门?前?,说是必须要见主子一面才肯走?。
阿瑶忍不住皱眉,柳嬷嬷在一旁道:“姑娘要是不想见,直接闭门?不管即可。”
“算了。”阿瑶起身,“叫她?进来吧,我们去正?堂招待她?。”这个?院子是阿瑶的住处,她?并不想让自己不喜欢的人进来。
柳嬷嬷自然事?事?都依着她?,还怕她?叫人欺负了,跟着她?一同去了。
曹文英进来的时候,阿瑶都愣住了。
她?那日只见了曹文英一次,但是印象中是个?十分明艳张扬的女子,今天却穿着素色的衣裳,神色间难掩憔悴。一旁跟着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子,长相斯文秀气,与曹文英很是不一样,见了阿瑶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你这是?”阿瑶叫人给这兄妹二人奉茶,曹文英该是个?十分看重?面子的人,怎么几?天就憔悴成这个?样子。
曹文英闻言有些?幽怨地看着阿瑶,“李姑娘何必装模作样,我今日是来给姑娘道歉的。”
她?这番语气说辞,这实在不像是诚心道歉,那日要不是阿瑶态度冷硬,兴许真的被那嬷嬷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会遭遇什么事?情都说不定?。曹文英看着却毫无歉意,想必要是没有李淮修,她?是决计不会来道歉的。
阿瑶面色微沉,有些?后悔将她?放进来了。
女孩即便是生气也是活色生香,叫人想要抚平她?如远山芙蓉般的峨眉,这样钟灵毓秀的小娘子,曹文吉以往从未见过?,光是看着就有些?脸热,不由起身朝阿瑶拱拱手,低头道:“是家中管教不严,才叫幼妹犯下如此大错,还请李姑娘原谅。”
语气间带着刻意的讨好,叫阿瑶听得直皱眉。
这兄妹二人怕是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不接受。”阿瑶看着堂下的两?人,眼神慢慢平静下来,她?心里也确实还在生气的,但是不想耗费时间在这样的人身上。
那日在昏暗的长廊上,那嬷嬷拉着她?的时候,她?虽然态度坚决,可也不是不怕的。
“曹姑娘要是说完了就走?吧,我就不送了。”女孩声音悦耳,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柔软。
兄妹二人愣愣地看了她?一会,都没想到阿瑶会是这样冷硬的态度。
这也是他们二人以貌取人了,阿瑶生得一副仙人之姿,很容易叫人以为她?脾气也好。曹文英现在才回过?味来,看人并不能?只看外表。
阿瑶正?准备起身送客,曹文英忽然红了眼眶,“李姑娘能?不能?屏退这些?下人,我有事?情要告诉姑娘。”
有什么事?情不能?当众说的,阿瑶摇摇头,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曹姑娘慢走?。”
曹文英一咬牙,“姑娘要是担心,留一个?嬷嬷也可以。”
“姑娘难道不好奇,那天那个?男子是谁吗?”
阿瑶同柳嬷嬷对视一眼,犹豫一会,将其余下人屏退了,“你说吧。”
曹文吉也退了出去,曹文英独自一人在堂下,眼圈还有些?红,“你那日见的是陆同和,是永州王的嫡子。”
阿瑶嗯了一声,这李淮修已经告诉过?她?了,她?看着曹文英,等着她?说出重?点来。
永州王的儿子和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把她?引到那处去呢?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李姑娘家中姓甚名谁。”曹文英平复了一下情绪,“只是陆郎与我情投意合,他父亲却传了命令,叫他迎娶于你。”
“那日就是永州王故意差人,将姑娘引到那处去的,只是相看一二,并无坏心,且我事?先也是不知情的。”曹文英讲得情真意切,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样一讲,倒是隐隐地怪起了阿瑶了。
而且阿瑶甚至都不是李淮修的妹妹,永州王为何就因为李家的缘故,就要让自己的嫡子娶李淮修的妹妹呢?或许是因为李淮修的缘故,李淮修上次将朝廷退了兵,所?以永州王看好他,要这样拉拢他?
阿瑶想不明白。
“你要是敢骗我?”阿瑶抿抿唇。
曹文英擦了擦眼泪,“只求姑娘叫你兄长放过?我们一家,我自然不敢有半句假话的。”
李淮修平日里看着高大沉默极为可靠,其实在外边处事?极为霸道,已经将曹洪浩吓得好几?夜睡不好一个?安稳觉了,他年纪大了这样没几?天就显出病态,曹文英这才咬牙上门?道歉。
曹文英走?后,阿瑶皱着眉拨弄着络子,时不时看看柳嬷嬷。
阿瑶心中忧虑,她?搞不清楚状况难免就有些?想东想西,甚至觉得要是永州王坚持要叫他儿子求娶于自己,她?该如何自处。阿瑶自然是不愿意嫁的,她?也并不是李淮修的妹妹。
只是,李淮修是怎么想的呢?
玉团一样的人,情绪都摆在面上,叫人想摸摸她?的脸颊。
柳嬷嬷叫她?看得好笑,见她?满面愁绪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不由摸摸她?的发髻,“姑娘这是怎么了,还愁眉苦脸的。”
这话不好同旁人说,阿瑶只好糊弄过?去,怏怏地打络子。
到了夜间,李淮修派人传了信回来,叫阿瑶先用膳。
阿瑶虽然失落,但是还是乖乖地一个?人吃完了饭,只是少用了半碗饭。
天色慢慢暗淡下来,阿瑶坐在秋千上,软软的脸颊抵在秋千绳子上,静静地望着院子门?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淮修踏着夜色回来了。
阿瑶见他就忍不住高兴,从秋千上跳下来,像只轻灵的雀。
男人拿着小匣子,远远就朝她?抬抬手,示意她?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