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事了。”尽弭说。
他不觉得城久渠会撒谎,这样的谎言太容易被拆穿,问林清妮或者看监控就能确认。除非,林清妮和城久渠是一伙的,监控也刚好“坏了”。
“去调监控?如果你需要的话。”城久渠建议道。
“我会去看看的。”尽弭活动了一下手脚,确定活动无碍之后下了床。
城久渠在陪尽弭去控制室看监控的路上,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的记事本记了重要的东西,没看好。而且,平日里看到哪有便签纸都直接撕了用,撕顺手了。真抱歉。”
“没事的老师,一个记事本而已。我只是想知道谁会撕掉写了字的那一页,本质上记事本谁都可以用的。”尽弭说,“我不介意。”
到了控制室,根据尽弭回忆的时间很快调到了那个时间的监控。
没有缺失,很清晰。
尽弭晕倒后,他手里的记事本随即滑落到地上。过了几分钟,林清妮路过,先是嘲笑他在椅子上睡着了,然后注意到不对,迅速行动起来。
记事本依然躺在地上。
尽弭拉了拉进度条,期间往来的人不少,但没人注意到地上那一小小的记事本。直到林清妮再次出现,才有视线落在记事本上。
看时间正是做完检查的时候,也如城久渠说的,他就站在林清妮旁边看着她捡起了记事本。
“这应该是尽弭的。”林清妮说。
城久渠点头,“我拿给他吧。”说着城久渠翻开记事本,将第一页撕了下来,然后在空白的纸上写了几行字。
林清妮“啊”一声,“我差点忘了,也给我两张记一下。”
撕完,庄秦路过,折返,“我的用完了。”然后如城久渠说的,撕了一小叠走了。
到这里就没有什么需要看的了,因为第一张就是空白的。
要么他没有写,只是印象中写了。
要么这根本就是记不下来的东西,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对那名护士带他过来儿科部报告感到违和——这个世界存在着不可抗力。
“可能是我痛糊涂了,记错了。”尽弭对城久渠表示歉意,“麻烦老师陪我这一趟了。”
“没事。”城久渠见尽弭没什么事了,说:“那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去找庄医生道谢。”
“不用,我们现在去吧。”尽弭说,“我已经没事了,道完谢我就继续工作。”
去找庄秦的路上,城久渠都在劝尽弭,他担心尽弭的身体。
不过这份担心在打开庄秦办公室的门后就没了。
被吼散的。
“磨磨唧唧!杵在门口干什么?”庄秦一把拉开了门,表情不善,似乎是嫌弃两人打扰到了他。
“抱歉。”城久渠按着尽弭的头,“快谢谢庄医生。”
“谢谢您。”尽弭顺从地低着头,说谢谢。
庄秦却依然很嫌弃,“没事了就滚回去工作,在这里谢个屁!”
城久渠讪讪地带着尽弭溜了。
最后城久渠还是没答应让尽弭继续工作,而是让他去休息了,自己一个人值班。
**
“你来了。”尽息看着大屏幕中的弟弟,随意地对从身后走近的男人说道。
进来的男人手臂撑在尽息靠椅上,脑袋贴近,几乎是在尽息的耳边说话:“弭弭还是老样子,一有感情就感情用事。”
男人说话的时候,尽弭正在宿舍里梳理那几个长期住院的孩子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病情和爱好,喜欢的东西。
以及他们提到的可以看烟花的郊区,尽弭也很细致地查询各种攻略。
“循环2已经比循环1好多了,1的时候好几次他表情比哭还难看。”尽息眼眸中映照着屏幕中的光,不断闪动。
男人还是那个姿势,说:“但1的时候他会笑,2的时候就带上社交面具了。”
说着,男人站直眨眨不适的眼睛,环视了房间一周。
尽息所在的房间并没有开灯,除了显示器光照射到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多少染上了黑暗。
“你就不怕瞎?”男人说完自顾自地去开了灯。
尽息没有拦他,显然两人十分熟稔。
熟悉到可以迁就另一个人的习惯。
开完灯的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在尽息边上。
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着九个显示器中的一个按了几个键,调出了循环1的画面。
尽息报了几个时间点,男人便按那几个时间点一个个跳过去看。
“弭弭可没有给我洗过头。”男人的语气酸溜溜的。
尽息:“你要是死了,我会让我弟弟在【罪】里给你洗的。”
“那还是别了。”男人说着跳到下一个时间点,是尽弭带着孩子去看烟花的夜晚,“这神情温柔得我牙疼。”
“你就真的……”男人话没说完,被尽息打断:“都到这一步了,我会按照我的计划继续。”
“看着弭弭死掉你真的舍得?我都有点舍不得。”男人说。
尽息拉出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包瓜子砸在男人脸上,“闭嘴。”
“好吧好吧。”男人见尽息不愿意接这个话题,手指抓着瓜子包装稍稍用力,拉开一个口子,一手从里拿出瓜子放到嘴里,一手按遥控器,换了个时间点。
是尽弭孤身一人坐在长廊里的样子,表情如尽息说的比哭还难看。
盯着那表情看了一会儿,男人说:“这感情是不是充沛了点?”
“负面的情绪会比正面的强烈。”尽息说。
“那还不如不要呢。”男人语气里带上了很明显的嫌弃,“开心就一会儿,伤心得几天?几个月?”
尽息让男人说得动作顿了一下,他问:“一般人不是这样吗。”
“你怕不是对一般人有什么误解。一般人不会对一次相处看得这么重,看一次烟花而已,最多等于偶尔去的猫咖里,最常摸的猫猫死掉了吧。”男人说。
尽息:“最常摸的猫死掉了难过不正常吗。”
“正常,但那是别人的猫,又不是自己的。”男人把磕好的一小把瓜子仁放到尽息手里,继续说,“不会难过多久的,甚至从猫咖得知消息出来后还会去下一个网红点打卡。”
尽息看着那一小把瓜子仁数十秒,静悄悄地藏了起来。
但他自以为隐蔽的动作被男人看得一清二楚,“我好心好意,你至于这么嫌弃我?”
“……如果你的瓜子仁不沾上你的口水会更有说服力。”尽息已经是忍住了去洗手的冲动,藏的瓜子仁。
男人:“……”
“算了算了,我不用嘴用手可以了吧?”男人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无奈的妥协,但下一句话就又翘起了尾巴,“怎么说我也喊了你几年哥哥不是。”
“闭嘴。”尽息说。
“你不觉得让我闭嘴比让弭弭没事多开口还难吗。”男人调到尽息说的最后一个时间点,是尽弭要给小七做手术的时候,“这着急的小表情倒是很生动,我喜欢。”
“你的喜欢最好只是口头的,不然我让你下半身不遂。”尽息瞥了男人一眼,眼神里带着不悦。
男人并拢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链上嘴巴的动作。
表情乖巧。
乖巧起来的男人收敛了方才越来越不正经的表情,也和尽息看起同一块屏幕来。
只是看没一会儿,男人又开口了,“我感觉这样好变态哦,我每次看都觉得自己好像偷窥狂。你就这样让那群警察也看到弭弭这个样子?”
男人指的是:尽弭摘手套换衣服的场景。
紧紧裹住手指的白手套,被指甲掐住尖端,缓缓地褪去,在空中还荡了下……颇有漫画里男人食指勾住领结拉开、随即突出的喉结出现在画面里的那种似有若无的刺激感。
“……我看你是想永远活在【罪】里。”尽息说。
男人举手投降,“我这不是比较注重隐私吗?弭弭也不喜欢把私下一面暴露出来吧,读书那会儿弭弭不就装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警察那边当然看不到。”尽息解释,“机器是我研发的,他们能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都是由我决定的。如果不是手套和犯罪意识有关,他们连摘手套都看不到。”
**
次日,城久渠考虑到尽弭昨天忽然晕倒的情况,没有带他做太耗体力或者持续时间长的工作,而是带着尽弭巡房,并交给他一些换药的工作。
在城久渠仔细有条理地给尽弭讲解了换药的要点和注意点后,尽弭来到了药房。
尽弭看了一眼病历卡,将上面写的药剂用量记住后,把病历卡收起来,然后开始取药。同一时间庄秦带着他的学生进来了,他的声音很大,给学生讲的内容连尽弭都被吼得记牢了。
只是尽弭能够有条不紊地按照病历卡上的药剂用量取药,旁边的人却被一声斥责吓得手抖,他越是手抖庄秦就越凶!
恶性循环之下,那人的身体一缩,手里的药剂瓶就要摔到地上……
尽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药剂瓶,还给了那名同级学生。
“住手!”庄秦一把夺过学生手里的药剂瓶,然后斥责两人:“混账东西,不要在药剂瓶上留下指纹!特别是你,他没戴手套你居然还把药剂瓶给他?!”
尽弭的视线不由得飘向庄秦的手,对方如城久渠一般,手上也戴着职业洁癖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