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这样空寂的小树林也很不放心,一定要让全身都浸在看不透的浓黑色阴影里。阮夭只能看见从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没有血色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手上好像攥着什么东西,让对面的男生很是忌惮。
被月光照得无所遁形的男生刚好阮夭也认识,就是那个找他八卦的嘴碎男生,叫杨熙宇。
阮夭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楚凌衣怕他发出声音,一直用手捂着阮夭的嘴,还特意在耳边嘱咐他:“不要说话。”
阮夭眼睫毛飞快地颤了两下,示意自己知道。
然而楚凌衣并不放手,反而压得更紧了一点。
这个人真的很讨厌,阮夭第一百零八次在心里给楚凌衣下论断。他一只手抓在楚凌衣的手上,一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躲在树干后面侧目看向石碑处。
杨熙宇的表情看起来很激动,他有点哀求似的双手合十向对面的男人道歉,似乎求他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男人手里的东西具体看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一张照片。
对面的人说话有种让阮夭觉得很熟悉的感觉。
语速慢悠悠的,不慌不忙的,只是声音比平时更加冷淡,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对杨熙宇说了什么,杨熙宇露出很绝望的表情。
阮夭在心里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心想那个人脾气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私下里威胁学生的事呢。
杨熙宇摇着头,音量一下子没有控制住,他大声说着:“求求你,我不想这么做!”
对面的男人态度冷酷地拒绝了他的求情。
阮夭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自找的”“报应”之类玄之又玄的词。
杨熙宇好像很慌,似乎知道自己逃不过去,僵硬地站在原地,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阮夭有什么想法!”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阮夭诧异地和楚凌衣对视了一眼,楚凌衣好像表情有点头疼,似乎在责怪阮夭怎么这么能惹事。
阮夭不服气,心说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上哪去招惹。
他被楚凌衣捂着嘴说不出话,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楚凌衣感觉到捂着阮夭的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湿湿痒痒的软麻感,像是有一道闪电穿过掌心飞快地击麻了他的心脏。
阮夭得意洋洋地露出挑衅的眼神看着楚凌衣。
楚凌衣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嘴,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声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在这里让你……。”
后半句过于出格的话淹没在簌簌的夜风里。
阮夭面色一僵。
经过刚才的经历,他知道这事楚凌衣绝对做得出来。
他用眼神谴责着楚凌衣的变态,还想再折腾出什么动静来就听见楚凌衣再次出声:“嘘,别动。”
杨熙宇说话越来越激动,他指着阴影里的人唾沫横飞:“你凭什么审判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的事吗,当初不是你见死不救的吗!你现在做马后炮有什么用!”
“你有本事过来找我,你怎么不找林悬?他他妈的惹出过多少事,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要审判我们,你也配!”
“你他妈的有本事就下去陪他啊!”
对面的男人被杨熙宇指着鼻子骂仍旧很淡定,杨熙宇本来还要再骂,看见男人手里的东西时一下子就消音了。
阮夭看清楚男人手上的东西之后,全身的血在一瞬间几乎都凉了下来。
那是一柄很锋利的,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
阮夭抓着楚凌衣的手指凉的像是冰块,楚凌衣和他贴的更加近了,他把阮夭抱在怀里,温声告诉他:“别怕。”
阮夭声音在哆嗦。
“救……救救他,”他又慌又急,抱着楚凌衣的手指不知所措,“他要死了。”
楚凌衣点点头,把阮夭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隔绝住他的视线:“我知道。”
他看着男人朝杨熙宇一步步逼近,杨熙宇好像被这突然掏刀子的行为吓傻了,腿脚软在原地也不会逃跑。
楚凌衣在刀子挨到杨熙宇身上的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杨熙宇!你在吗?”
“杨——熙——宇——”
他让阮夭老实藏在树干后面,自己径直走向了石碑。
他装的像是一个出来找人的乖学生,还晕头转向地多绕了几圈,因为找不到人只能大声喊他的名字:“杨熙宇你在哪!别躲晚自习啊!老顾点你名呢!”
男人一下子收回了手术刀,阮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迅速从眼前掠过隐没在重重叠叠的树影里面。
杨熙宇好像被吓傻了。
直到看到楚凌衣的身形从草丛里冒出来,他才咧了咧嘴,发出了崩溃的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