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盖住了小小的世界,掀开,也不过只是四四方方的一个小天地。哪有坐在马背上这般视线宽阔。
在城内骑马,不能纵马跑动。顾溪亭一直有意控着马速度,时不时看她一眼,叮嘱她慢一些。
又有长明长乐一前一后护着,她的胆子便渐渐放大,注意力越发集中在街市上。
那头让瑞香买了刚出炉的肉饼,这厢又看上了雪白如脂的杏仁豆腐。咬一口肉饼,肉香四溢,尝一口杏仁豆腐,口感顺滑。
温鸾彻底把那些不高兴的事都抛在了脑下,只觉得重活一世当真是件极好的事情。
顾溪亭忍着?笑?,直到到了城中一片惯常给人踏春赏花的林子,他方才笑?出声来:“就这么想吃?”
温鸾正低头拿帕子仔细擦着手,闻言抬头:“闻着香煞人了。”
永安的肉饼是十足十的北方肉饼,饼大肉多,饼皮还是酥油的,下锅之后一层层酥皮分离,一口咬下去,嘴里肉汁爆香,酥皮香脆,好吃得很。
那杏仁豆腐也嫩得叫人能一口滑进肚子里。
其实都不是什么特别精细的东西,毕竟只是路边的食谱,卖给城中寻常百姓,大户人家的门槛都不够他们迈进的。可有些东西,越是路边的,越是惹人心动,馋的厉害。
两匹马由长明长乐牵着跟在后头,温鸾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脑勺就挨了一计爆栗。
“让你来散心,你是来看观月的?”顾溪亭问。
温鸾笑?:“这不是没怎么有机会直接骑着?观月出来嘛。”
这几年她倒是常跟着?老夫人去照野山庄,山庄里的箭道她不知道骑着?观月跑过多少回。但?这么直接骑着?马出来的机会还是少之又少。
这么一想,她忽又觉得,如果上辈子没有嫁给季瞻臣,温家也没有出事,她是不是就能有机会,骑着?观月,在鹿县街头到处溜达?
她想着,看一眼顾溪亭。看完收回视线,忍不住又看一眼。
温鸾的动作有些小心,可顾溪亭又怎会不知,哭笑不得地在人前站定,问道:“我这么好看?”
“我……就是想问……想问件事。”
“什么事?”
自然是温家的事。
温鸾小心措辞,将压在心里好几日的担心终于问出口。
五月初五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
阿爹过去答应三五日就书信一封来永安,后来还是她自己怕耽误了凤阳的事,让阿爹半个月写一次。但?这次,已经隔了许久了。
“我给凤阳的信,从三五日一封,改到了一日一封,可一直都不见?阿爹回信。阿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温鸾说完,低头。
宽大袍袖下露出的指尖紧紧攥着袖口。镶了金丝银线的衣袖被她攥得都留下了褶皱。
“我……晓得表哥的身份。”她壮起胆子,抬头吞吞吐吐道,“表哥上回去凤阳……其实……其实是皇城司有命是不是?那温家……也被皇城司盯上了吗?”
她说完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顾溪亭,生怕错过他脸上愠怒的表情。
阳光就在他身后,金灿灿的,像是穿上一层泛光的铠甲。眉心微蹙,面容也不似一开始的温和。
温鸾有些怕,怕顾溪亭生气?,怕这个上一刻还好心带自己出来散心的兄长怒而?转身,从此再?不给予半分温柔。
酸甜苦辣,一时间万般滋味从心头滑过。
顾溪亭的眼黑沉如墨,眉头却在这时候舒展开。
手掌轻轻落在温鸾的头顶,叹道:“温家的确是出了点事。”
温鸾心中发寒,害怕,委屈,愤怒一时间从心底涌出。她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两辈子,两辈子了,她都傻乎乎的没能帮到忙……
她在顾家好吃好喝的时候,阿爹……
“不过没关系了。”顾溪亭的话这时候接上。
温鸾一愣,眼角差点落下的眼泪,被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擦过。
她呆愣愣地望着?男人,耳朵里全然都是他温柔的声音。
“罪臣季成圭窜通米商温伯起,几次设计你阿爹。你阿爹为人机警,都一一避过,只漕粮一事,因发运司的关系,不得不出借用。那两人就利用此事,打算让你阿爹承担风险。一旦事情败露,推出去送死的人,就只会是你阿爹。”
是的,上辈子就是这样!
温鸾抖如筛糠。
上辈子,温家借出去用来运输漕粮的船出了问题,据说引发了一连串的事。阿爹……阿爹就是那时候被推出去的!
顾溪亭看一眼脸色雪白,嘴唇微微发青的温鸾,道:“你不必担心。这些事皇城司已经知晓,你阿爹只是被人设计。季成圭和温伯起现如今皆已服法,正从凤阳押解回来。”
他几句话带过凤阳发生的事,也隐下了这次案子背后更大的可能。
这些,都不是她该知道的。
她还太小了,不该知道那些阴暗的东西。
顾溪亭叹口气,见?温鸾仍旧神色不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抬起放到她的脸庞。
不等手指触碰到她雪白如瓷的脸,瑞香的声音有些急切地传来。
“我刚瞧见甄家小娘子了。”
他顺势收回手,扭头去看,那个叫瑞香的丫鬟目光闪烁,一脸的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瑞香:大尾巴狼!
顾三郎:==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