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骗了一个人。”
骗她说,他什么也没做。她那么相信自己,那么依赖自己,可是不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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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承欢向他求欢,心爱的女子在你面前这么做,唯有君子才能坐怀不乱。季乘云坦诚他不是君子。
当然了,他也得坦诚,这都是借口。
他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否则,他不会当时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好了一切后招,掩饰风平浪静,又去找了慕期来。一切都这么有计划,计划到同她同房却一点痕迹没在她肌肤上留下,计划到把慕期叫过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医,当时黑着脸,骂他说,陆乘云,你快马加鞭把我骗过来替你治一个没病的人,缺了大德了,补补德吧你。
季乘云敢做却不敢当,又给自己找借口。他说我只是无法拒绝她,倘若你爱上一个人,也许你就会明白。
慕期冷哼一声,说,省省吧,你就是衣冠禽兽。你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既然找了我来,那办法就更多了。但你找我来,却让我给你善后。
季乘云沉默了。
慕期沉着脸,给了他药方和药,让他自己去弄。又道,“她中的那药,药性猛烈,你们这两日……”
他一顿,乜了眼季乘云,又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一事,那药副作用也大,估摸着她醒过来会有些意识恍惚。”
慕期环抱胳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季乘云,“你把我找来,无非是要掩饰。可你掩饰过去了,那有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真只是精虫上脑,只想尝尝女人的滋味?”
季乘云接过瓷瓶和药方,眸色晦暗不明,再抬眼的时候又已经收拾好一切情绪。他攥紧了瓷瓶,撂下一句“自有安排”,转身进门。
慕期看着季乘云的背影,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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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听完,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了一个很难的问题:“微之,你说那位张施主为前程舍弃季施主。那么你可曾换位思考过,倘若有一日,有人以季施主做要挟,要你放弃你的仇恨和大计,你又会如何取舍呢?”
他笑起来,他已经很老,皱纹和发白的胡子随着动作一起动。
“阿弥陀佛,微之,还是随我念念经吧。”
季乘云闻言随无尘大师往里间走,在蒲团上盘腿而坐,阖上双目。无尘大师的诵经声与木鱼声便撞入耳中,可脑中却仍旧盘桓不去他方才的那个问题。
他会如何取舍?
自然是两全。承欢他要,复仇和大计他也要。
旁人做不到两全,那是因为他们愚蠢而无能,但是他季乘云不是。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才慢慢捻动手上的佛珠。
季乘云自从少年时,便常要来灵山寺一趟。有时候隔上一年,有时候甚至只隔上三五天。
他需要清净,也想要清净,可是时常得不到清净。脑子里无休无止地有声音,念叨着,念叨着……
长夜漫漫,却是无穷无尽的噩梦,像一条永远走不出的长廊,不停地重复十岁那一年。
那是无间地狱,无法超脱。
季乘云想,他要走出这噩梦,除了复仇,别无他法。而承欢,是他无休无止的噩梦里的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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