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心里骂着这个打扰他入水自杀的神经病,抬手挥去呛鼻的二手烟。
由于咳嗽导致的视野模糊终于褪去,眼前变得清晰。
视线对焦,他看到一张漂亮到可以用妖异来形容的脸。
眼若桃花,肤如凝脂,两颗位置恰好的痣为他增添了万种风情,就算是浮世绘美人画里的佳人从画里走出来也比不过吧……
就是举止粗鲁,说话口音奇怪了点。
太宰治讨厌粗鲁的人,但不讨厌美人。
一股矛盾的情绪在心里涌动,他状似无意地掏掏耳朵里进的水,随后吐出一截粉红的舌头。
“做不到……”
“话说你是大阪人?”口音好怪。
江野雪真闻言只是将太宰的每寸皮肤都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思考着把这家伙组装成一条鲜活的肥鱼的工作流程。
转念想到自己这么做既耗时又废力,还没有钱拿。
算了,一条要死不活的鱼做出来也不会有任何观赏性。
然而太宰治在被那双宛如蜂蜜般醇厚的金色瞳眸一寸寸打量时,竟不由产生了一丝不妙的危机感。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鱼,而对方的眼神像是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在他光滑柔软的鱼腹寻找完美的切割线。
怎么回事?
这种让人想逃却无法抗拒的颤栗感……
这个人的眼神在他看来就是个冷静的疯子,太宰说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害怕,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十分新奇。
但是下一秒,他就被松开,脖颈失去了束缚。
“?”
“变不成鱼,那你就下去抓。”江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用力甩竿,直接把人从岸上甩进了河中央。
太宰:“!”
在河里扑腾了两下终于浮上来,就看到江野把鱼竿插进土里半截,拍拍手便走开了。
太宰随着河流漂出了一段距离后,又被饵钩的拉力勾住命运的脖颈,活像一个人形捕鱼机。
没想到对方最后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报复自己,太宰治在水里咕噜咕噜吐出一堆泡泡,鸢眸盯着江野离去的身影,情绪持续沉淀……
江野暂时没了钓鱼的兴致,百无聊赖地把抽完的烟丢地上,双手揣进裤兜用脚踩灭,再一脚踢开。
“去找乱步玩吧。”
一刻钟后。
“都说了让你直接来我这,不要每次都像只湿漉漉的小狗似的跑到乱步大人身边蹭吃蹭喝。”
江户川乱步坐在椅子上,看着江野将下巴抵在他的办公桌上,纤细的手指这儿摸摸,那儿蹭蹭,吃得嘴角都沾上饼干碎屑。
“你们的活我干不来。”江野蹲累了,索性把桌上的食物扫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上面。
乱步知道他除了组装机械和写作就没有其他兴趣,有也是心血来潮。
但这不代表江野真的除了这两样别无特长,和对方在警校相识的乱步深谙这一点。
江野那时候是作为非正常移民身份进入的警校,一来他没有名字更没有能证实身份的护照和身份证,二来他是被警校高层从欧洲直接捞回日本的特殊人才。
就这样,一个满口都是异国语言却长着亚洲面孔的人出现在警校里。
江野身体体质测验次次突破常人标准,技术优秀到超越了那时人们的想象,就因为对日语陌生以及古怪的个性而被多数人拿来当成笑柄。
乱步觉得这个世界莫名其妙。
他接近独自在空教室的江野,黑板上写了密密麻麻的日文假名,但江野不曾看过一眼,只专注于研究手中厚厚一沓手写稿。
据说是在莫斯科边境的医院里得到的,并且江野那时其实并不会俄语。
“把每个音节、字符解构,用我脑海里的语言体系进行重组,就能理解并学会。”
这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江野向他传达的信息。
于是,在其他人眼里同样是怪人的乱步和江野成了朋友。
江户川乱步知道他的名字发音是Eno后,给他起了一个同音的日文名字——江野。
而“雪真”是江野自己选的,他说莫斯科的雪很美。
后来常暗岛出现,江野被一个军医带走,而乱步因揭发了舍监的情史被赶出警校,直到日本战败后的一年才再次见到江野。
那个时候也是,像只灰扑扑的小狗一样找到他,日语也变得奇奇怪怪像是大阪和俄罗斯的混种……
乱步思绪回笼,扯扯江野的衣角,“就做乱步大人的小狗不好吗?”
乱步喜欢和江野相处,也喜欢对方主动依赖他的感觉。
江野原本大喇喇地分开双腿坐在桌子上,闻言将双手撑在腿间,躬下脊背对乱步露出狗狗般的温顺笑容,“汪~”
乱步没得到答案,鼻尖傲娇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伸出手摸向江野柔软顺滑的头发。
rua过好多遍,手感还是那么好。
把江野的头发揉乱,又仔细地帮他梳齐,就好像真的养了一只乖狗勾。
乱步在这件事上显得格外有耐心。
“你留在侦探社,每天都会有小零食吃,不够了与谢野会去买,而且福利高,还可以和你的室友换间大点的房子。”
江野背弯得很低,方便乱步rua他,改为肘部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可是我还要造反。”
跟鸥外约定好了的。
“那你就不要再来找乱步大人了!哼!”乱步突然提高了音量,手下胡乱揉了一通,随后气呼呼地站起来背对着他。
江野的头发再次变得乱糟糟,歪头看向乱步的背影。
视线慢慢移向窗外,透明洁净的玻璃窗上,四角处正缓慢地凝结出不符合节气的白霜。
“乱步。”
“不要喊乱步大人的名字!”江户川闭着眼仰起头,坚决不动摇。
“乱步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