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刻意去在意,反而显得他颇为斤斤计较了些,莲止在心中暗道。
不就是牵个手么,有什么好计较的,何况里面人多眼杂,气息隐匿,若真是走散了,寻人难免还要再费些工夫,就更是麻烦。
这般一想,倒是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直到二人在楚妄早已备好的雅厢坐定,沈庭才神情自然的松了手,好似方才那紧握着人手的并不是他。
莲止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所处的这一间厢房临着一片黄澄澄的水原,一眼望不到边际,若非仙者五感俱敏,恐是会将这水原看作是一片黄沙荒原。
莲止猜想这应是沈庭口中所说的黄泉了。
他收回目光转而打量室内。
室内不算大,仅两桌六椅,临窗处摆着方精致小榻,桌前本该是堵墙壁的地方被凿的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可以清晰看到楼内摆设的光幕。
楼央玉台高筑,上以彩漆绘以七字,四周镶金红柱高立,上缠红绸条条,无风自晃。
台外一圈环着白玉桌椅,每桌之上都摆有玉铃和精美的茶酒糕果,已有好些都坐满了人。
莲止正欲再看,忽而鼻尖嗅得一股甜腻果香,他一垂眼,就见唇边停着块素白的糕点。
他顺着那糕点望向手,又转脸去看那手的主人,但却因面具遮挡而看不清沈庭面上神情,但只微微一思忖,他便抬手想接下那糕点。
沈庭道:“有糖粉,会沾手。”
莲止动作一顿,抿了抿唇,终是收手略推面具,就着去咬了口。
倒并非是他有洁症不愿上手,而是若他指尖上沾了糖粉,青年定会找寻理由替他仔细擦净,如此倒是也没有什么差别可言。
虽然他不清楚青年为什么如此乐忠于此等琐碎杂事,但此举若搁在平日里,他兴许会配合着来。
可经过昨日之事,莲止却发现,此举不妥,尤为不妥。
但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其实已然习惯了青年这些,较之常人更为亲密的举动。
面具之下,沈庭眸光暗沉,如盯紧了猎物的雄狮,他目光紧盯着被如玉指尖微微推起的面具下,露出的那半截圆润素白的下颚,还有……浅薄沾染糖粉的唇。
好似海蚌毫无防备的开壳,在天敌贪婪的目光中,毫无察觉的露出鲜美肥硕的蚌肉和价值连城的珠贝。
他目光深邃,喉骨不自然的上下滚动。
莲止两口将糕点入了口,这才收手放下面具道:“不必如此,有诸多不便。”
沈庭收回手,掩在袍下的食指拇指qing微分,他道:“若戴着难受,就摘下,无人有胆敢闯这里。”
“客随主便。”
莲止轻笑一声,看似十分淡定,实则隐有慌乱的把目光投向外方。
沈庭微微侧身,袖下露出半只手掌,他目光落在还沾染着糖粉的指腹上,双目微微眯起,似回忆方才不经意间碰触莲止唇舌的柔软。
余光落在莲止身上,他壮似不经意般抬手稳固面具,沾了糖粉的指腹从唇舌上一触即分。
甜味在味蕾弥散,如久旱的枯原迎来了甘霖,和风吹来短暂细雨,只一滴,便让扎根旱土的枯枝生了绿芽。
尽管根下是污浊,是腐朽,是万般罪业和枯骨怨魂,但仍以绿芽吻雨,拥风入怀。
他喉结吞动,掩在面具下的唇无声开合,缓缓的念出那个带着他全部欲念和不舍的称谓。
师尊。
恰时,楼下一声铃鸣,灵力的波动在楼内扩散开来,站在白玉台中央的女子拉长音道:“开—宝。”
“第一宝——水火珠。”
又是一声铃鸣,自三楼翻身落下一红袍白面人来,他手托锦盒站定台央,粗声粗气的开嗓。
“此乃水火珠,属中品灵器,可防天火以下所有品级火种,可避天水以下所有水种,起价三枚中品灵石或鬼蜮吞天藤种子。”
楼下一片惊嘘,有人嚷道:“你要多少吞天藤的种子?”
台上那人一愣,却犹豫道:“三……颗?”
台底仿佛轰的一声炸了开来,接着有人嚷道:“不过区区中品灵器竟妄想换鬼蜮吞天藤的种子,这是哪里来的不懂价的娃娃,还不滚回去撒尿稀泥玩去。”
随着话音落下,堂下一片哄笑声响,台上人怒道:“我这可是中品的灵器。”
一人笑嘲道:“中品灵器虽不多,却也并不少见,就在座的几位,哪个身上没有个把的中品灵器,你这珠子不过是个防御类的灵器,若是防雷劫倒也值些灵石,可偏巧它只防水火,你问问在座的诸位,哪个法衣上不带些防水火之咒?依我看,你这这水火珠实数鸡肋。”
众人皆是是一片附和唏嘘。
堂下热热闹闹,嘈嘈杂杂,莲止观望了一会,转头对沈庭道:“此番嘈杂驳面之景,是否有几分砸场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