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土灶一般有两个,大锅用来熬稀饭,小锅用来炒菜,林新月见魏桂花去做肉,自己便捡了三个鸡蛋去打鸡蛋花,底下是林新月在烧火,三人合力,很快做了一顿极为丰盛的饭菜。
当然,就是菜里的猪肉少了点,用魏桂花的话来讲,她们现在全靠新知的奖金过日子,可奖金总有花完的一天,她们得省着花,省着吃。
魏桂花扣扣索索习惯了,林新知没说什么,反正她打算把凉粉的事情告诉魏桂花,等魏桂花知道她一个月能挣将近一百块钱时,就不会这么舍不得吃肉了。
很快,一盘菜见了底。
林新月捧着碗,满意发出一声长叹:“猪肉到底是猪肉,比猪下水好吃太多了,姐,以后咱们顿顿吃肉吧,又不是吃不起。”
魏桂花瞪了林新月一眼,拿着红薯窝窝把菜碟里擦了又擦,“小祖宗啊,你以为你姐得了座金山吗!”
“虽然不是金山,但也差不离了。”
林新知放下筷子,把卖凉粉的事情告诉魏桂花。
“一天能挣三四块?!”
好半晌,魏桂花才回过神,下意识去抓林新知的胳膊,“新知,红薯真的能这么挣钱吗?你别是哄我吧?”
魏桂花干惯了农活,力气比寻常人大很多,林新知被她抓得有些疼,抽回胳膊让林新月去拿钱,“妈,我哄你干嘛?你要是不信,就来数数钱。”
林新月把藏好的钱全部拿出来,一股脑塞在魏桂花怀里,“妈,你快看,咱们有好多钱呢!以后真的可以天天吃肉。”
魏桂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颤着手狠狠掐了一下胳膊,手立马不哆嗦了,“不疼?我就说这是梦——”
“妈,你掐的是我的胳膊。”
林新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反手在魏桂花手背上捏了一下,“现在疼不?”
“疼!!!”
低眉顺眼大半辈子的魏桂花的声音几乎能掀翻屋顶,她松开林新知的胳膊,捧着钱亲了又亲,霎时间泪如雨下,“新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好多钱啊,新知。”
“新知,因为生了你,这十来年我受了多少气,挨了多少打,你爹你奶不把咱们当人看,说你丫头片子,孙家给八十块钱彩礼钱都是抬举你,可是我不舍得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咋能看着你去嫁给病秧子?”
“我已经够苦了,我不想你也苦,只要你跟新月好好的,我挨多少打都愿意。”
“新知啊,你出息了,我死也能瞑目了。”
魏桂花抱着钱泣不成声。
林新知搂着她的肩,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知道,那是她压抑了大半辈子的委屈。
女人来到这个世道,能在出生时不被在尿盆里淹死,已经花光了毕生的运气,往后余生的困苦,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魏桂花好半天才慢慢止住哭。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把手的泪水在衣服上蹭干净,这才小心翼翼把怀里的钱整齐叠起来。
她的动作极轻柔,极小心,像是在触碰珍贵易碎的琉璃般,又像是在给神佛们许愿,整个人虔诚又仔细,“新知,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对了,新知,凉粉好做吗?”
“你教我做凉粉吧,我力气大,这种活还是我来做吧。”
“你这么聪明,不应该整天闷在家里做凉粉,应该去做其他事。”
虽然有剥削自己亲妈的嫌疑,但这句话的确是句大实话,她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办法进村委,保住自己的小家和自己的钱。
林新知教魏桂花做凉粉。
毕竟是经常干活的人,魏桂花学得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把郑玉翠要的四十份凉粉做出来了。
次日天不亮,林新知带着魏桂花去与郑玉翠接头的地方送凉粉。
魏桂花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她得带她几天熟悉一下流程,等魏桂花熟悉了,她就能放开手去琢磨进村委的事情了。
做一下午凉粉就能挣四块钱,魏桂花高兴得走路都是飘的,送走郑玉翠,她再也忍不住,拿着钱亲了又亲,“四块钱,我自己挣的!”
林新知忍俊不禁,“妈,才四块钱,以后你会挣更多钱的。”
话音刚落,她突然变了脸色,前面三岔口的大柳树下立着一个人,那人化成灰她也能记得——人渣朱列玉。
电石火光间,无数念头涌上心头,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想法在心里咆哮着:稳住他,然后弄死他。
任何人都不能挡她的路。
尤其是朱列玉这种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