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宋溢订婚那日,她疯狂得像个神经病,哥哥耐心十足地哄着他,独属于他的清爽木香喷薄在她的脸上,带着剥茧的手指轻轻擦着她的泪水,额头顶住她的,声音缱绻地问:“有哥哥一直陪在身边,不够吗?”
——海边那日,他拾起一旁的浴巾裹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对她说:“珺珺,跟我在一起。”
——自己拒绝他的那天,他仍旧坐得笔直,一米八七的个子坐在那里也比自己高出许多,一如从前般摸了摸她的发,声音里满是彷徨:“可是珺珺,这要怎么办呢?”
——前天晚上,他歪头挑眉毛看着自己,愉悦地表情带着痞意,问:“珺珺,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以爱为媒,和你相许一生呢?”
她闭上眼仰头倚在座椅上,沉沉地呼呼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她手边的内线响起,彭淳低沉的声音传来,虽然只有五个字“到会议室来”,可那沉重地语气让夏若珺一下明白过来,出事了。
她仍是穿着早晨的套装,西瓜汁的污渍显得她有些狼狈,本来她是不注重这些细节的,可她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会立刻到附近的商场再买一身衣服穿,免得人家看笑话。
会议室里气氛浓重,彭淳坐在主位,安妮坐在他左手边一脸的幸灾乐祸,彭淳的右边座位空了出来,夏若珺组里的一个小设计师孙颖站在彭淳不远处抽抽涕涕。
“老板。”夏若珺进来,拍了拍孙颖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
彭淳少有的严肃,他甩给夏若珺一份文件,示意她自己看。
“公司规章制度里的第二卷第三条是什么?”
夏若珺一听便了解了大概,她蹙眉看了眼孙颖,淡淡开口:“设计师无权指定施工单位和家装品牌。”
边说边翻看文件,心越来越凉。
孙颖接手某户人家的装修设计,为客户指定了家装品牌,价格低廉质量欠缺,装修还没完成,地板砖已经有裂缝了。
客户非常不满,和施工单位的工作人员打闹一番后发现是地板砖的问题,找专业单位鉴定之后发现地板砖为市场最次产品,十分愤怒,要求孙颖赔偿经济损失,精神损失以及承担这间房屋的所有家装费用。
夏若珺合上文件,看着彭淳说:“客户要求很合理啊,喊我来领人?那我领走了。”
“嗤。”安妮低笑,“你这太目中无人了!”
“不然呢?孙颖做错了当然要为自己的失误买单。”
“她可是你的手下,你这个做组长的一点儿都不体谅?”
“安妮,你什么时候不挑拨离间,什么时候单子就会多过我们组。”
两个人你来我往,之间飞沙走石,完全把彭淳当成了透明人,他额间青筋暴露,烦躁地敲了敲桌子:“你们两个人是脑残吗?这是公司出的大事件,有损名誉和信度的问题,你们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夏若珺扭头看着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孙颖:“知道错了吗?以后还会犯吗?”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夏若珺看向彭淳:“她知道错了,会全权负责。”
“组长……”孙颖抹了抹眼泪,小声说,“我没钱。”
“把吃回扣的钱拿出来不就够了?”夏若珺一手搭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死死盯着安妮,笑得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这笔钱你一个人掏觉得委屈的话,就把同伙供出来,让她跟你一起。”
她饶有自信地看着安妮,专注地观察着她表情的变化。
安妮直起身子,水晶指甲在红木桌上映出倒影,她笑得花枝乱颤,胸前跟着上下颤动,伸手指着孙颖说:“听你组长的,快供出合伙人,想你一个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夏若珺闻言却是一惊,她看向彭淳,而后者正以复杂的眼神回视她,眉心的褶皱有说不出的沉重。
她心底暗叫不好,果然听孙颖颤颤巍巍地说:“组长,华实地砖的负责人说已经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夏若珺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证据呢?”
彭淳把手边的另一个文件退给她,让她自己看。
夏若珺越看越心惊,大脑“嗡”地炸开,眼前有数不清的金星在晃。工作已经近三年了,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她从未接触过,也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啪”地一声,文件被她狠狠摔在红木的会议桌上,看着孙颖:“本事很大嘛,难怪你会这样,从我手下你真是屈才了!”
孙颖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此刻的夏若珺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进兰庭工作四个月,夏若珺一直笑脸相迎。
组长的眼睛像是杏核般好看,水汪汪的很有神,她喜欢对她们笑,清纯地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当然她也会有不明白的事情,没人知道她背后付出多大努力,总会在转天顶着黑眼圈帮组员解答困惑。
孙颖刚刚大学毕业,她不知道上司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夏若珺是她那么多年遇上的名副其实的好人。
孙颖脸上再无血色,组长爱恨分明和嫉恶如仇已经不是秘密,她知道她失去了一个良师,更失去了一个挚友!
根据公司的规定,触犯词条规章制度的人员一律待岗察看,在事情处理完之前,夏若珺的组员一律归安妮暂时管理。
离开会议室,夏若珺喊住孙颖,后者低着头不敢看她。
夏若珺个子很高,纤瘦苗条很有气质,她站在孙颖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人性贪婪,伸出去的手不及时制止,就再也伸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