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灯火熄尽时?,陆归龄就将她带回了子虚元境。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灵力的缘故,昆仑镜不?再?像之前一样没了感应,只不?过在陆归龄面前,它仍然避忌万分,轻易不?开口说话。
大殿内昏暗低沉,纱幔飘飘落落,壁角明珠的光影打在乌金细纱上,更显几分缱绻。
姜雾顿了顿手,下一刻背过身去,眼睛盯着大开的窗扉。
陆归龄有些?不?解,他温言问着她:“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里。”她垂了垂眼睫,一双手紧紧绞着,白嫩的肌肤由红变白,渐渐褪去血色。
陆归龄听到她这样说,本?来心绪有些?沉郁,但又看见她这般模样,不?免心疼握住她的手,迫使十指分开。
“阿雾,你答应我了,今日已是第?七日,再?过三日,我们就该大婚了。”
“我知?道,可是,”姜雾抬起眼,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我不?喜欢阴沉沉的房间,还有那张床……我很疼的,陆归龄。”
她脸上是犹见惊色的惶恐,与那日她躺在床榻上嘴角流着鲜艳的血不?同,这是一个?尚会怒尚会哭尚会发脾气?的姜雾。
大殿内的景色刹那剧变,温和的珠光被替换成明亮的烛火,满目皆是素淡的青碧色,床榻间白纱挽动,案角还置放着一瓶怒放的鲜梅。
陆归龄俯下身,目光眷恋,他细细抚平那缕垂落的耳发,“阿雾,这样可喜欢了?”
不?……当然不?行。
姜雾折身看着满殿光景,眼色很是复杂。
谁能预料到陆归龄会不?会突然发疯,把?她锁在床榻上又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为今之计,不?能再?住在这里了,而且……在成婚之前,决计不?能跟陆归龄睡在一个?地?方。
她现在可没有能力反抗住他的进攻,而姜雾不?是一个?能受辱求全的人。
她又回正身,脸上神色认真,“我不?喜欢这个?大殿,我喜欢我以前住的屋子。”
在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时?,姜雾及时?补充了一句话:“你给我建一个?屋子好不?好?”
她盯着陆归龄的眼睛,面含期许的重?复道:“你把?木头劈好了,我来告诉你这屋子该修成什么样,陆归龄,就在那儿,我喜欢那个?地?方。”
她像是没有看到男人眸光中的沉色,扬手一指窗扉外?的景色,那是一片宽阔的水泽之地?,周围群山环绕,距离隔得有些?远,姜雾只能模模糊糊看清那儿像是一处山谷。
这座大殿应该是修立在一座很高的山峰上,姜雾的眼睛越过窗外?,除却能毫无遮蔽的看清群山景色,再?多的就是飘忽来去的云雾。
“怎么会想?要去那个?地?方?”陆归龄没有一开始就答应她的请求,而是握住她抬起的手,动作温柔却不?失强硬,“这里地?处元境之心,最?是颐养你的身体,阿雾,我们就待在这儿,好吗?”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没有说出来,子虚元境之心也是他灵力最?鼎盛的位置,姜雾待在这里,他总能时?时?刻刻注意到她的动向。
“陆归龄,你难道不?想?亲自为我建一个?家吗?”姜雾盯着他,脸上露出些?受伤之色,“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会给我一个?家的。”
他明显慌乱了起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扳碎。
“不?,不?是的。”陆归龄有些?手足无措的辩解道,“我只是想?让你的身体好一些?,阿雾,你若是想?去那儿住,我这就带你过去,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
姜雾本?来想?继续等他说完,奈何肩头上的疼痛迫使她不?得不?停止这个?想?法,她白着一张脸,眉头紧皱,扒拉下他冰凉的手。
“……阿雾?”
“你弄疼我了,陆归龄。”
男人有些?讷讷的放开手,他再?度俯下身,鸦青色的眼睛盛满小心,紧紧盯着她抿紧唇角的脸。
“我这就带你过去,好吗?”
姜雾没有忸怩,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点点头,只一双眼睛仍侧着,不?欲看他。
陆归龄自知?惹了她生气?,少见的歇了心思,没去刨根究底的询问,姜雾靠在他怀里,感受到耳畔呼呼刮过的风,高悬的心往下放了放。
照顾着她的身体,陆归龄没有动用太过迅猛的灵力,而是速度缓慢的飘落在水泽空地?上。
他将她放下来,待姜雾站稳了身,陆归龄一挥袖子,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座精致华美的院落。
“……。”
姜雾哑了会儿,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说,让你亲手做。”
她侧过脸,正巧跟男人的眼睛对上,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看见陆归龄眼中的懵懂之色,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许久,姜雾才叹了口气?。
“不?用灵力,就这么难吗?”
她眼睛一转,又激他:“还是说,你不?会建屋子。”
陆归龄的嘴角绷得平直,他侧过身,回避了姜雾的问话,“我方才只是忘了。你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劈木头。”
就是怎么听,话里都有几分不?自在。
给他找了事做后,姜雾乐得清闲。
她先开始站在水泽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欣赏周围山景,后来站得累了,打算就近找个?地?儿坐坐,没想?到陆归龄直接给她打了个?秋千。
现在,她倚坐在秋千上,闭着眼睛,安静地?听了会儿“咿呀咿呀”的声音。
“阿雾……”陆归龄正捣鼓着木头,没听见应声,又提高了声音唤道:“阿雾,阿雾——”
姜雾虚起眼,看清了他蹲在地?上的背影。陆归龄挽起了袖子,雪白的衣袍盖在青草地?上,脑后的头发被一根黑绫带系住,乌白交替,像雪山上横亘的平坦小路。
这会儿他也扭过头,望着她,面上带了几许不?易察觉的僵硬,跟凡间那些?初入人世的世家少爷一个?模样。
看样子是要她过去指挥一下,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笨蛋。
姜雾没好气?的想?着,双手一撑,站起身来,却在半途滞了会儿动作。
她这是怎么了……姜雾慢慢直起腰身,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依然摇摆的秋千,轻轻地?晃来晃去,如同在她心底的死水里嬉戏。
不?过一个?秋千罢了,陆归龄还被她哄骗着在造房子呢,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忘记他曾经犯下的大错呢。
她不?能忘却,她现在只是一个?被困锁囚牢的犯人。
“阿雾,阿雾?”
姜雾回过神,眨了眨眼睫,敛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她转过身,看见陆归龄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上握着一柄斧头,几缕乱发从他鬓边垂落。
“阿雾?”
“我在想?,这个?屋子该怎么建。”
姜雾慢吞吞走过去,她像是的确在思考这件事,“我喜欢屋子向北,这样能多晒点阳光,最?好不?要有太多窗户,太少也不?行,我不?想?屋子里闷闷的……哦对了,我喜欢晚上的时?候看星星,所以屋顶如果能有一个?大窗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多说一句,陆归龄的脸色就愈发僵硬,他是实在没想?到,姜雾的修建要求这么……折磨人。
姜雾瞧见了他的神色,耸耸肩无辜道:“我的要求已经很少了,你不?会这样也做不?到吧?”
相反,陆归龄极快地?回答了她。
“不?,我能做到。”
子虚元境里的天色与外?界并无区别,这或许是陆归龄为了照顾她的心思,不?想?让她察觉到自己是个?囚犯,所以日升日落,晴雨初霁,总是会有的。
现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将将浮露白幕,赤金色的光镀在山边,一缕缕投在他身后,姜雾只看得清他纷扬飞舞的发尾。
他的声音传在风中,有些?高,更有些?张扬,清越得宛如少年。
“阿雾,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