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雾一把就推开了他。
即使来人幻化了一张脸,技艺高超到分不清原貌,但姜雾还是在呼吸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的脸色相比那日,已好上许多,或许是她方才手劲儿过大,陆归龄的脸又泛起了苍白。
姜雾躲在兜帽的遮掩下,重新收拾好微微有些慌乱的瞳仁儿。
掌心凝聚的灵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散去,姜雾攥紧了手心,沉着声,“你干什么?!”
陆归龄披散着头发,斜插木钗,轻巧束起一小撮乌发。
他的衣襟在挣扎中已然变得凌乱,但陆归龄却出人意料的没去管它,而是盯着桌子对侧的姜雾,声音和缓。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帮你。姜雾,你要修复昆仑镜,盗取舍利子势在必行,但魔宫只存在于传说中,壬州之大,杀机遍布,你一个人深入险境,我?很不放心。”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陆归龄,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自有人与我?同往。你堂堂剑君,却要做个宵小,尾随我至此,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姜雾保持着侧立,声音坚决,“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陆归龄静了半会儿,低垂的长睫遮掩住神光。
“姜雾,你说的是隔壁那个人吗?”
他这句话问得很平静,姜雾却心头一跳,她松开掐紧的指尖,低眼看指腹上青白的印痕。
“是又如何??”
“他是谁?”
“他是谁不需要你知道。陆归龄,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姜雾,他是谁。”
她被人扯着臂弯,力道?颇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姜雾忍着疼痛,冷冷抬起眼,清凌的目光从帽沿下透出,将陆归龄深沉的神色定住。
“放开!”
“姜雾,从前种种我?是有诸多不是,但你也没有必要作践自己……”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还回荡在空气中,陆归龄侧着脸,玉白的肌肤上霎时浮露出几道?指痕。
兜帽在拉扯中滑落,露出她的眉眼,又冷又寒。
“陆归龄,说够了吗?”
屋内寂寂无声,他没有说话,似乎还在被人甩了一巴掌的事实中游离。
“放手。”
姜雾微扬下巴,定定睨着他,脖颈纤细修长,如一只振翅的白鹤。
臂弯上的那双手收拢力道?,陆归龄终于回过了神,他紧抿下唇,浓密的鸦睫颤颤巍巍。
“姜雾……”
又是一道?急促的风声,这回他反应过来了,极迅速的在耳畔抓住了那只手,掌心触碰到一片柔滑细嫩的肌肤,陆归龄不自觉又松开了些许力道?。
那只手也如倏忽游鱼,轻而易举的逃脱桎梏。
“放不放?”
姜雾面色平静,仿佛在问些事不关己的琐事,她挂在臂弯上的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细腻的皓腕。
陆归龄默然半晌,最终松开了手。
“……你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那好,我?不会再问。只是姜雾,此行危险重重,他未必能护你周全。”
没有了肩膀上那双钳制住的手,姜雾重获自由,她连连倒退数步,留了一个看起来安全一点的距离。
虽然这些东西对于有了灵力的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
她站定身子,没有错过青年脸上微僵的神色。
“是,阿拙没有真君那般奇高天赋,这十四州也少有人能与剑道?天骄相匹,但真君不要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护不护得住我,我?心里自是清楚,岂容旁人置喙一二。”
她一口一个’他’,又振振有词说着’旁人’,陆归龄的眼眸愈来愈沉,鸦青色泽变成玄黑的浓色。
“姜雾,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的丈夫。”
“我?原以为你听明白了,却没想到你还是装傻充愣。陆归龄,那日倦云小筑中,我?已将孽缘尽数斩断,桥归桥,路归路,你我?是不是夫妻,我?心里明白,脑子里也记得。你陆归龄,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姜雾的丈夫。”
“至于你是谁丈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他穿了一身宽袖玄袍,与往日里的素白大相径庭,即使眉目遮掩住了昳丽春晖,但挺拔的身姿仍然让人恍惚感?觉到,这是一位混入凡尘的谪仙。
陆归龄微微哑了声音,抬起的眼眸光泽昏暗,他望着她,除却下颚紧绷,神情倒看不出别的多余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