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纵云不得不承认,他的记忆一定是出了差错,不然这小妮子怎么净会嘴巴不饶人呢?
陆归龄未多说什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罗盘,趁着钧净瓶还能再撑一时三刻,他大致推算了一遍此处形势。
随即眉头一皱。
姜雾熟知他多年秉性,当下暗叫不好。果不其然,那人下一秒张口便是俩字。
“快走。”
少年翻袖一挥,手中罗盘便不见身影。
姜雾眼看叶纵云扯着她手臂,一掌利落拍下,冒着红光的符箓瞬间消亡成星光,连带着整个园子,都弥散在熄落的光芒中。
准确一点来说,是他们仨现下遁地十里开外了。
洞府里强压下的尖啸又冒了出来,在脑子里翻江倒海,连带着太阳穴都紧促跳动,姜雾留了神识回识海一看,果不其然,那团黑烟滚滚升腾,仍有不息不止的气势。
她强压下那股不适,抽空瞄了一眼自己被衣袖遮挡的手背,瓷白的肌肤上,伤疤又渐渐显露,正渗出少许青碧色的脓汁。
完犊子。
姜雾脑子里一瞬间就只蹦出了这三个字。
她就不该应叶纵云的叙旧邀约。说是叙旧,结果一晚上都在酗酒。
如若她安安分分待在房里,修行打坐,好不容易用玄机丹药压下去的耶珠藤毒液,也不会复发。
当然,更不会在她宿醉后防御力为零的情况下,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掳走。
“怎么到这儿不走了?那东西一旦脱困,这点儿距离可奈何不了它。”
叶纵云倒不是心疼他那几张遁地符,只是不大懂这操作。
先不说去往苍山,明明可以直接往最近的江都去,为何会在此处停下。一个即将化妭的恶灵,叶纵云自己都没信心拿下,算盘直接打在了江都那群吃喝玩乐的散仙身上。
陆归龄又拿出了罗盘,眼睛落在龙头指向的位置。
“离为火卦,位指南,属阴。此地靠北,贪狼星位,大阳。将它引至此处便可以了,不必再往江都。”
叶纵云这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位仁兄是打算自己解决了?
他别扭着脸色,忙道:“可是这东西的道行谁也不知道有多高,如此贸然而行,恐怕……?”
“无需担心。”
陆归龄停在他看好的那处位置,转身看着叶纵云,许是逆着光,眼眸显得乌黑昏沉。
“我方才与她交手,察觉出她的修为浮躁勉力,想来化形就在这几日,现下最为虚弱。”
姜雾顾不上不适,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通讲了个大概。
“对,她快要化妭了,只不过现在应该还缺一些童血。游宵飞做出来的那些紫火灯笼,就是她的手笔。”
“怎么说?”
叶纵云摇开扇子,荼白色的衣袖像只欲飞的白鸟,晃荡在姜雾眼前,惹得人心烦。
姜雾一把扯开他作妖的袖子,
“她原应是个火中诞生的灵,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邪方,与游宵飞定了血契,专吃男童血肉,生出了魅惑人心的紫焰——这些紫火灯笼流到何处,何处的人便会勾起心底无穷无尽的欲望,以此绵延她食人生血的法子。”
“也就是说,这火灵就这么成了妭?”叶纵云接上话。
“我觉得不全是。”
姜雾白了叶纵云一眼,继续道:“《大荒南经》曾载女妭:赤水女子妭,秃无发,所行天不雨。她如今赤发红眉的,哪里有半分’妭’的影子?我想,应该是一个似妭而又不是妭的东西。”
“那不就是不足为惧了?你早说啊,我……”
察觉出姜雾不善的眼色,叶纵云本能的咽下自己嘴里最后那点话,
“我是说,怎么闹腾这么久都不见游宵飞出来露面。”
姜雾扯起一个微笑,她将目光放在陆归龄身上,即使隔了些距离,姜雾仍清楚得看见了少年半分不颤的长睫,像是一弯乌黑的鸦羽。
“游宵飞久不露面,极有可能是去小邺村取童血了,我们当务之急,应是先回村阻止他再行祸端。”
静止的画面宛若流水袭来,那双弯弯睫羽轻颤,少年抬起眼,定定看着她,雪青色的衣袍随着肩头轻侧。
“天地万物自有造化,你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下一次。”
“姜雾,”他转过身,背着那柄剑向来路缓步走去。
“自立者人恒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