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没有生气……”在秦嵘的注视下,他吞了口唾沫,轻轻道,“也没有那么——生气。师兄,你……”
这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嵘忽然古怪起脸色,顺着他目光一看,涌动的云层挽着朝霞,而两侧各有一道灵光,迅疾飞来。
看架势,像是要直接在天际汇成一点,撞出燎原的星火。
南侧那道霜光掺杂着红影,伴着空灵铃声,是九重仙门弟子最熟悉不过的派头。
就连被训在原地的少年都精神起来,指着那道灵光,就往前处推攘不休的同门欢呼,“师叔!快看!快看,奉壹师叔来了!”
秦嵘背对着那群小孩儿,没去管顾身后怦然高涨的气焰,只摸了摸下巴,视线锁在北侧那道雪白的疾光上。
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这是苍山玉虚真君陆归龄的剑光吧。
两道灵光似乎也互相瞧见了对方,都不约而同地调转方向,从相对而驰变成了……并肩同行?
归元道场上众人寂静无声,连坐在白莲上看戏的老滑头们都站起了身,虚起眯眯眼,露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憨厚样。
秦嵘抖了抖衣袍子,赶紧整理好自己的心思,以防被赶来的姜雾盯个正着。
七尺长的红绫带鲜艳如血,绸面上和铃央央,浮动着流光金纹。火红的裙摆被疾风扬起,翻出一朵朵鲜艳的裙花,雪绡纱薄薄的束在腰际,蓬软的弧度仿佛落日云霞。
细腰之上缭缭绕绕落了一捧乌发,风缓人停,发丝悠悠落在她眉眼上,美人抬起清凌凌的一双眼,下一秒,嘴角微微翘了翘。
“是谁在此闹事?”
秦嵘憋了一股气,待看见姜雾身旁那袭群青色衣裳时,气血翻涌,只差当场晕厥在地。
开玩笑吧,怎么连灵璧师叔祖也来凑热闹了!
他正苦于如何回话,就听到身后闹腾的弟子一个劲儿又气焰高涨。
“真君!”
“真君,您来了!”
“真君,他们这群人欺人太甚……”
得了,有人捷足先登,跟后面那位鼎鼎有名的最强战斗力打小报告了。
众人的视线滴溜转了几圈,落在了那道将将收剑的身影上。
长剑破空,凌厉的剑气震开云雾,风声和着剑鸣,翻起颀长白袍,下一秒未再见到那柄玄剑的身影。
陆归龄立在那儿,头戴白玉冠,身披雪鹤氅,身姿阳阳,颀长如玉,冷寂的眉眼像是拢了一层千年不化的冻雪,却又难掩容色昳丽。
他淡淡看了一眼姜雾。
“具体事由,待大会庆典结束后再说。各自归位吧。”
“是。”没有人去置喙他的话,苍山剑修纷纷收起了剑,亦步亦趋进了道场入座。
姜雾冷眼看他一身气派,不免嘲讽出声。
“好气派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北境某处穷乡僻壤地儿呢。玉虚真君,在我九重仙门的地界上,你的人打了我的弟子,不做个解释吗?”
陆归龄没理会她,径直错身而过,往主座走去。
霜光从耳后迅疾偷袭过来,他微一偏头,那道威力十足的光撞上树桩,一棵虬枝峥嵘的苍天大树,就在眨眼间被冻成了寒冰,几息之内,满树青葱迅速枯萎。
他侧身,看见红衣美人慢条斯理的放下手,挽了挽耳鬓落发。
她身旁的青衫女子见状温婉一笑,说出的话却有些刺耳。
“还好还好,不过是棵云烧树,就是年头有些久了,阿雾,可当心你师父责怪你,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弄坏了可要赔呢。”
灵璧说着说着,灵动的双眼移向青年,颇有些意味深长。
姜雾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当即冷笑一声,接住了话。
“光我一个人明白又有何用?某些脸皮忒厚的人,可没有知耻之心!”
此话一出,场内又恢复了寂静。
秦嵘连番苦笑,恨不得立马上去挡在两人中间,生怕陆归龄一个气急,动手把姜雾剁了。
这位现在可是化神大后期的修为,而自家师叔……前几日结婴又失败了,要真打起来,估计都不够陆归龄一剑杀的。
“师叔……”
他话还没捋清楚,就听到耳旁传来无波无澜的清冷嗓音。
陆归龄微微垂着鸦睫,没有看向姜雾,淡色的唇很薄。
“大会庆典即将召开,若想耽误这工夫——”
停顿的气息很短,很快,他抬起一双鸦青的眼眸,淡淡扫过姜雾。
“请便。”
他提步,不急不缓的走向主座,背影挺拔,像极了一棵落满霜雪的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