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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2 / 2)


让省机械厂的?工人对号入座,确认自?己符合哪个条件不符合哪个条件。后天工会还会出正式名?额名?单,让大?家批评指正。之后还会对针对大?家投诉认为不符合条件的?家户进行重新?审核,积极接受群众意见。如果考核之后,再不符合那就失去名?额,只能等过几年再战。

沈卫民小组忙活了?近一个月,现在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包括沈卫民在内大?家都很认真,田桐亦如是。

要说自?从沈卫民点了?田桐作为他的?组员之后,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作为一个在工会从不发表自?己意见,且人人对她都有意见的?员工,田桐活的?非常边缘。上司不理同事冷待,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保持愉快吧。但是这?段时间的?田桐,工作积极性明显上来了?,能看得出她确实认真工作了?。甚至刚开始不会写的?报告,现在都写的?像模像样了?,尽管有些?结论尚显幼稚。

“组长,我们已经检查好啦。现在就要贴出去吗?”三个人排排站过来询问沈卫民。明明是卫民的?年纪比他们都要小,他们却不自?觉听沈卫民吩咐,除了?沈卫民是组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沈卫民确实有能力,思考问题很全面,好些?问题他们根本还没预见,沈卫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沈卫民瞧了?几眼两人捧在手里的?新?分房条例,田桐的?字是极其赏心悦目的?,她负责写,另外两人只是负责检查错误,说起来这?好像是三人第一次这?么亲密合作。被编子?啊沈卫民小组,是他们第一次见如此紧密的?从头到尾参与一个项目,所?以态度都很认真。

沈卫民很放心,并没有再次检查。

“我已经和花姐打过招呼,你们把这?份条例张贴出去吧。”沈卫民吩咐,该交给下?面人去做的?活就交给他们去做,要是事事事必躬亲,主事人怕是要累出毛病了?。

“是。”

新?分房条例在省机械厂一经公布,就引起了?强大?的?强烈反响,比起县机械厂是当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多的?是拿小本本记下?来,想?回家琢磨自?己到底适合哪条又不适合哪条,抱着侥幸心理在名?单公布前把缺点补足的?也不在少数。

等名?单正式公布的?时候,有些?人早已预料到了?,现在终于能放开高兴,略微显得疯癫。还有些?确实出乎意料,根本没有想?到是自?己。当然多的?是在上面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愤愤不平的?,又回去仔细阅读新?分房条例,想?看看自?己到底哪条不符合。

其中最受争议当然就是上面竟然有老丁家。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议论。名?单公布还没一日,沈卫民办公桌上就放了?几封投诉信。沈卫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是收信的?那一个。前段时间就是因为几句投诉,他可以说跑断腿操碎心,而现在他竟然成了?裁决的?那一方。

投诉信搁置,他不想?受理。

第二天上午,齐厂长通知张桂花和沈卫民去他办公室开会。

沈卫民到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好些?人,因为前段时间整天开会,这?些?人在沈卫民看来都是熟面孔。

“小沈过来了?,你的?分房条例和名?单一出,工厂内反响热烈。”沈卫民刚踏进办公室,就收获了?一系列夸奖。

“我已经被借调到手机写成一个月了?。如果没做出点儿成绩,各位领导把我介绍过来,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沈卫民笑。

“你这?个小同志可真有意思。”一点都不谦虚,对别?人的?夸奖也照盘全收。

沈卫民就只是笑笑。既然都开口夸他,他还能推脱半天不行?如果你给的?是个实质的?奖金呀奖品啊,他可能还意思意思推脱一下?,你就说几句话,还想?着他掰扯半天,就问一句他这?么闲吗?有那空看看厂里工人反应不香吗?

“行了?,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来开会。以沈同志为主形成的?新?分房条例在全厂上下?引起了?强烈反响,这?说明全厂工人都在关注建房的?事情。全场一万多工人,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得到房子?,但是在这?件事情我们势必做到问心无愧。”齐厂长说道,虽然说是集资建房,不过省机械厂还是要出近半,再加上土地也是省机械厂的?,算下?来还是能为工人们省不少钱。

“我同意厂长的?说法。沈同志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说实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这?么具体的?条例,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沈卫民点头笑笑。

“不过关于丁大?牛这?块我觉得还需要更改更改。小沈一个年轻同志又是刚来,恐怕不知道情况。这?个丁大?牛……”

“各位领导!”沈卫民突然开口,“我还年轻,做事没有定力,可能会出错。有错,我也希望大?家能当面给我指正出来,在座的?都是前辈,指正我定然有理由。不过在新?分房名?单这?件事上,大?家要想?反驳我必须得拿出像样的?理由,如果说服不了?我,他们的?名?字就不能撤下?来。这?话其实上次开会的?时候我就说过,当时齐厂长和在座各位可是都答应我了?,我今天再重申一遍之前开会时所?说的?话,以免大?家忘记。”

会议桌上安静了?一瞬。

“丁大?牛一家是我一条一条对比着条例选出来的?,他和他的?未婚妻小丽都是我们机械厂的?工人,因为没房多次推迟结婚亦非常符合迫切需要房产这?一类目。”沈卫民继续发表自?己的?主张,“既然他们现在还在省机械厂工作,就证明他们的?政审是过关的?,人品经过查证属性优。我认为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必太?过纠结过去。”

“一个小同志说话为什么这?么冲?新?分房是省机械厂从没有尝试过的?方式。现在大?家都还在摸索阶段,既然还是第一批房,我觉得把房子?分给那些?无争议的?人更有必要。”有人笑呵呵说道。

“我不认同,既然嘴里说着公事公办。新?住房条例既然已经编写出来,各位也签字盖章了?,他在机械厂就是一份正式的?文件。此次分房要讲究公平公正,就必须从规则出发。”张桂花据理力争。

沈卫民和省机械厂其他领导发生矛盾,张桂花当然要站在沈卫民一方,而且丁大?娘家的?事情她无比清楚。虽然说丁父可能犯过错,但总不能让子?孙一直背负着这?个结果活着。

“丁大?牛和他的?未婚妻小丽都是省机械厂的?工人,既然是普通员工,就有分房的?权利。他们又符合条件,就应该给他们分房,难不成我们还把工人分成三六九等?”张桂花继续说道。

“我知道张副主席是啥意思,不过你既然从工人出发,也要听听厂里其他工人的?意见。现在可都吵翻天了?,多说着都是不同意这?件事情的?。”

“他们的?意见送到我这?儿来了?。关于那些?投诉信举报信,我一封一封都看了?。”沈卫民拿出一叠信放在会议桌上,“虽然许许多多的?人反对,但反对的?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丁父。”而且反对者大?都集中在如果撤销一个名?额,他们就能挤上来的?工人身上,根本不具有普遍的?参考价值。

“那不就得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说话的?省机械厂副厂长窦良庆。

这?个副厂长给沈卫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次开会的?时候,对方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太?多人和我反应这?个事情,所?以我专门去档案室查了?一下?。丁父的?行为在机械厂看确实不可原谅,不过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并未定案,到现在也没有定论。我也不是要替他们家开脱,虽然现在大?家都以自?己认为的?给他定了?罪,不过法律上来说他是无罪的?。”

沈卫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丁父确切做了?危害省机械厂的?事情,丁大?娘、丁大?牛为何还能在机械厂工作?查过档案之后,沈卫民才知道这?所?谓的?案子?,只是大?家通过结果推理出来的?。

因为当时只有丁父在仓库,仓库中少了?东西,不是他还能是谁?而且第二天丁父就失足落水,不治身亡。然后大?家都开始说他是畏罪自?杀,说他罪有应得。但到底真实的?原因是什么,至今无人得知。

当然也不能排除大?家想?的?这?个可能性,但无证之罪还要祸及子?孙,是不是太?过了?点?

另外沈卫民下?决定的?时候,专门派他组下?三个组员分别?去丁大?牛所?在的?产线了?解情况,得到的?结论大?都是对方勤奋、认干、为人老实忠厚。一个人这?样说可能是偶然;两个人这?样说,可能是他们关系交好;如果大?部分人都这?样说,那就证明他平常为人如此。

为人品行良好,又急需用房,沈卫民理所?当然的?填上了?他的?名?字。

沈卫民的?话音刚落,会议桌上不少人都眯起了?眼。这?些?都是省机械厂的?领导,出师之后,就少被人这?样对待,尤其对方还是个毛头小子?,就更觉得不能接受。

“你这?样说是觉得我们诬赖了?他?笑话,他不过是仓库的?一个普通工人,我们为什么上赶着和他过不去?”窦副厂长忍不住反驳。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事前已经说明,我没有为谁开脱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大?家一句,唯一的?当事人已经不在人世。现在大?家得出的?结论不是道听途说,就是先入为主,就算是只三成有把握确实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但具体是不是谁都不知道。撇去这?些?,丁大?娘丁大?牛一家也在为咱们机械厂奉献,如果剥夺他们的?权力是不是让工人寒心。

另外,各位领导不用过度揣测我言语中的?意思。在这?件事情中,我身在其外,和省机械厂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我所?说所?言都是从实际出发,从机械厂普通工人的?立场出发。”

沈卫民说完这?一番话,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大?家继续发言。不过在他那一番话之后,谁还当这?个出头鸟?嘴上说着你们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他们谁讲了?什么,他总有一套道理在等着。

齐厂长左右看看,沈卫民神色平淡,张桂花一心一意支持沈卫民。这?也能理解,毕竟这?件事情的?发起是在工会。沈卫民交出方案之前,肯定和张桂花好好商量过了?,这?份名?单最后既然走到了?公示阶段,足以证明他们坚定的?决心。

另一边脸色难看,显然非常不满沈卫民以下?犯上。

“我觉得你们双方说的?都有理。厂内工人的?意见不能不考虑,但丁大?牛也是工人中的?一员,早在项目开始之初我就说过只要是省机械厂的?普通工人都有参与分房的?权利。所?以这?事不能只我们领导自?个儿说了?算,也得听听工人们的?意见。

这?样,后天在厂内开解答会,沈卫民同志亲自?出面解答工人问题。到时候如果你所?言让人信服,那他们就分房;如果不成,就划掉他们的?名?字。”齐厂长看向?沈卫民。

沈卫民当然点头。一碗水端平,谁都不得罪,这?大?概就是齐厂长稳坐省机械厂厂长之位的?原因之一。

散会后,大?家一一离开,张桂花和沈卫民被留下?了?。

“之前送到医院的?杨树林他媳妇儿现在怎么样了?,公安那边怎么说?”齐厂长问道,这?件事情在省机械厂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尤其是广大?妇女?工人们。

杨树林他媳妇可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据唯一的?目击证人田桐说,两人是突然发生争执,杨树林用力一推,他媳妇儿的?头整好撞到桌角,也就是说是凑巧了?。

但是这?已经很吓人了?好不好,只看妇女?头上的?血窟窿就知道杨树林当时用了?多大?的?劲儿。妇女?先被送去医务室,后送医院,就连医院的?医生都吓了?一跳,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之后,气得直跳脚。

而直接公安拷走的?杨树林却像是幡然醒悟了?一般。认错那叫一个积极,第一次被批准去医院看他媳妇儿竟然跪在病床前请求原谅,据说是被原谅了?。

这?些?都是沈卫民在工会办公室听姑娘们聊天听来的?,至于具体如何,他也不知道。

“这?么说,他们还是没有离婚的?打算?”齐厂长问的?直接,虽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是杨树林这?两口子?可是把人折磨的?够够的?了?。要是再往他们这?样在机械厂待下?去,以后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呢。

“厂长,您又不是不知道杨树林他媳妇儿,可算得上是杨家的?童养媳,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下?长大?,活到现在恐怕早已经习惯了?。明明一身力气,却总以为离了?杨家离了?杨树林,自?己就活不下?去。”张桂花当然也生气,但再气恼有什么用,生活是人家的?,日子?也是人家的?,外人就算看的?再清,也不能逼着她怎么怎么样……

“杨树林能在监狱里多待几天不?”既然都报公安,也让杨树林往监狱里走了?一圈,最好是有个罪名?,到时候机械厂理所?当然的?把人开除掉,也省得他老是在厂里作妖。

“怕是不成,”张桂花沉吟,“她之前还答应医生答应的?好好的?,成天默念我自?己也能活,自?己也能活下?去。这?见了?一面杨树林,又觉得自?己个儿不成了?,我都不知道她图啥,一辈子?连个名?字都没有,男人动不动就爆打,孩子?也离心。”

沈卫民就站在一旁听着,听到现在他才知道杨树林媳妇儿的?故事。关于童养媳这?个说法都是建国前的?事情了?,很多封建陋习从建国前转到建国后,虽然不提不说了?,不过事实依然是那个事实。

不说他都没注意到,怨不得他从来没听说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因为她就没有名?字。在家里,她可以是“喂”,在外面她就是杨树林媳妇,或者是谁谁娘,也或者只有一个“她”指代,却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人,一个被奴役被压迫、一辈子?都没能挺起脊梁的?女?人,很可能还要再继续她充满苦难的?一生。外人想?帮她,可走不进去,因为里面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想?着走出来。

她在这?个世上并不是个例,可能在各个地方都有,往前数数千年,往后数几十年,妇女?平权总是一个话题。

不过,这?一切不是靠某个人就能改变的?,而是要整个社会环境改变才可。沈卫民内心对她们保持有深深的?同情,她们有如今的?苦难,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们自?己,还因为天杀旧社会留下?的?影响,观念这?种东西一经形成,总难改变。

当然也不能说她们全然无辜,新?的?国家什么都焕然一新?,她们仍然沉浸在旧思想?里,无数个人想?把她们拉出来,却往往不得法。

沈卫民的?心情稍稍沉重。他自?小有母亲养护,有姐姐爱护,这?两个女?人在他生命中占据了?很大?的?比例,让他不自?觉的?同情其他女?性,怒其不争,恨其不利。

从齐厂长办公室走出来。“还记挂刚刚会议桌上的?事情。”张桂华看沈卫民一脸严肃,笑着问道。

沈卫民轻轻摇头,“那倒没有。”早在把丁大?牛名?字写上去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真实发生也不会感到意外。

“姐知道你心善,不过此事能成就成,不能成你也不要自?责,尽力就好。”张桂花拍了?拍沈卫民的?肩膀。虽然丁家现在盼房心切,不过就算这?次失去机会最后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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