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关秋兰无时无刻不向苏致传输沈初雪不行的意思,但听到他这话的第一反应竟是:“曦曦不愿意结婚?”
问得苏致愣了好半晌。
其实关秋兰再作再闹,心底却认定了儿子对那小姑娘的好感,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认知,才对沈初雪怀有这么大的敌意。
苏致没答话,拿上了治疗胃炎的一堆药物,目光沉沉地走出医院。
关秋兰急了,在后面追着:“得结婚呀,不结婚怎么行,那苏家不就绝后啦?”相比之下,娶沈初雪也行呀。
“我们家除了那套旧房子,还有什么值得继承的吗?”
……
他们今天排队做胃镜、等结果,花了不少时间,等回到家已经是大晚上,正好和从省队回来的母女撞上。
沈初雪看到苏致,欢欢喜喜地想冲上去喊哥哥,结果紧接着又看到了他身后的关秋兰,迈出一半的脚步硬生生收了回来。
苏致看着她的动作,隐于夜幕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陆敏和关秋兰见两个孩子僵持在那里,互相看着对方,仿佛谁也不肯让步似的。
关秋兰立刻领会了,她就说,这几天小致的反常肯定是因为沈初雪,就是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因为她婚都不想结的程度了!
她一边觉得可气,一边又害怕儿子真的说到做到,当下脸上挂了点职业化的笑,跟陆敏寒暄。
陆敏也觉得两个孩子有点反常,心照不宣地附和,和关秋兰先上了楼,让两个孩子自己解决。
她们俩谁也看不上谁,这个时候竟然意外地默契了一次。
“哥哥。”沈初雪等大人一走,活泼地跑到了苏致面前。
这里的路灯太昏暗,苏致不太看得清她的脸上可爱的表情,但她的眼睛却好像会发光。
她不是应该已经去娱乐圈了吗,难道这件事也推迟了一天?
沈初雪见他在出神,不满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哥哥,你放假了吧,有空来省队看我呀,我现在八点半才能回家,你不来找我,我们就碰不上啦。”
她见苏致盯着自己手里的彩带,拿了出来:“今天正好练了带操,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跳给你看!”
其实是她很想在苏致面前表现一下,于是不等他反驳,就拉着他到了小区外便利店对面的一片空地。地上还划着白色的停车框,但在这个颇有年代感的外环小区,车位没有停满,便留出给她发挥的空间。
沈初雪的带操比球操还好,小时候她就是因为看到别人跳带操才从芭蕾改学了艺术体操。
少女在心上人面前,竭尽全力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一叠浅粉缎带扬开,如同冲刷坚冰的粉色波浪。
苏致看过很多次她跳带操,知道她最爱这个,以前从少体校回来,要是没人说她,她就只练这个,至于她不喜欢的棒操几乎碰都不去碰。
而苏致,也最喜欢看她跳带操。软软的缎带,软软的小姑娘,一个男孩对女孩子最美好的幻想莫过于此。
她有很多不同颜色的彩带,比彩虹的颜色都要多,但其中她又最喜欢这一条嫩粉色的。
“哥哥你看,这样像不像一朵粉红的荷花呀?”六岁粉雕玉琢的她这么说。
而今她已经长大了,缎带的长度比那时候更长,苏致凝望着昏黄路灯下的少女,当年的小荷花已经长成大荷花,缎带更为灵动,一个个弧度确实像极了荷花花瓣。
她今天扎了两个小揪揪,像两个小鹿角,浅蓝的牛仔背带裙里穿了一件白T。衣着限制了她的腿部动作,但光是这样挥舞彩带,光是她脸上纯真的笑意,已经足够撩动他的心。
星月下,那淡粉缎带仿佛缀满了星子,星月似乎不过是她的器械之一。他昨夜才心灰意冷一寸寸铸就的坚冰,用以保护自己脆弱心脏的冷漠外衣,就被她如微风、如细浪、如轻羽的浅粉柔情一点点融化。
他想,不管多少次,他都会一样沦陷。
她今天没走,还给他跳了舞。
事情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
沈初雪卖弄完,轻巧地抖几下金属棒,彩带又听话地回到她手上,叠得整整齐齐。
“哥哥,你要是这几天不来看我,过几天我就要去帝都参加选拔,你想见我也见不到了。我得去好多天,要是被选拔上了,就直接留在那里训练了。”她拿着彩带,对苏致说。
他沉默一瞬,忽然问:“吃雪糕吗?”
“雪糕?好呀!”
苏致去便利店,给她买了一支小布丁,女孩子吸了一口,眼睛比方才更为明亮。
一手啃雪糕,一手拿彩带,是苏致对她最深刻的印象。
在过去的很多个夏天,他们一起走回家,她总是这个样子,无忧无虑,一支雪糕就能令她心满意足。
而她今夜的模样,令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今年夏天他们还会和那些曾经的夏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