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光嘴唇蠕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闻曦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也不想听。
在她眼里,顾景光现在突然提起从前,像是刻意讨好,像鳄鱼的眼泪般虚伪且无用,弥补不了曾经对她的创伤,只是求得自己的一个心安。
她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的。
闻曦用钱包压住他的手腕,从座位上站起身,“老板你坐着吧。我去买。”
顾景光转过身去拉她,闻曦侧身躲过走向柜台,“我买什么,你喝什么。”
他应了声‘好’,又转回身子,攥紧手上的钱夹,轻轻敲着桌面,很是烦躁。
她不喜欢他,也无意回忆从前。
这些顾景光都猜到了,但心里总持着丁点渺茫的奢望,奢望她能再听听他那无用的争辩。
顾景光目光渐渐冷下去,收起钱夹,拎着开水壶替她简单冲洗了一下筷子。
片刻,闻曦拿着两杯烧仙草走回座位。
两杯都是蜂蜜水的底,加了很多红豆和花生,像是故意和顾景光对着干一样,他说什么,她就偏偏买了那个相反的。
闻曦瞥了眼小碗上冒热气的筷子,“你还帮我洗了?我没那么讲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多注意点总没坏处。”顾景光收敛了许多,语气很淡。
闻曦将吸管插入杯子,吸了一口蜂蜜水。
好甜好腻,还有一股子蜂蜜特有的骚味,稠稠地闷在喉头,难以下咽。
她抬头看看顾景光,他用小勺舀仙草吃,吃得津津有味的。
闻曦瞬间觉得她好蠢,为什么和他对着干,到头来惩罚的还不是她自己。
她单手撑在桌面,托着脑袋,把杯子往里推了一点。
他睨了一眼,“不喜欢?”
“谁、谁说的!”闻曦硬着头皮,抓着杯子移回来,猛吸了几口。
被塑料吸管切成小块的仙草顺着蜂蜜水直冲口腔,她来不及咀嚼,嫩滑的仙草像泥鳅一样争先恐后地从食道滑入,呛得她咳嗽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溢出。
顾景光吓了一跳,立刻摊开手掌,伸到她的下颔处。
他起身,半个身子探过桌子,另一手搭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吐出来。快点。”
闻曦用力地咳嗽两声,将卡在喉咙的异物一股脑吐在了他掌心。
三四块小小的仙草,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红着眼,咳得声音发颤,“对、对不起……”
顾景光哪里顾得上掌心的异物,只是轻抚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就好。”
待她平静下来,他才抽出纸巾擦掉了手上的东西。
闻曦从包里掏出湿纸巾,“真的很抱歉。要不然你……”
她在店内环顾一周,没发现卫生间,随即看向后厨,那里总会有水槽洗手吧。
这么想着,她就要起身去问老板。
顾景光已用湿纸巾擦干净,他将她按回座位,“我说了没关系。吃完就回家了.”
“好吧……”她的声音小小弱弱的,像蚊子的闷哼。
老板端着两人点的热汤面走过来。
时隔几年,店里的纸碗换成了精致的小瓷盆,四五块牛腩集中放在红汤白面中间,葱和香菜碎点缀在一旁。
闻曦还没动筷,舌尖就尝出了味道。
她舀了一勺汤,“唔,还是原来的味道,真好!”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窘。
闻曦抿唇,眼睛滴溜溜地转,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
“顾景光,你和萧然学长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刚做这行的时候,不懂得去哪找客源。他在抢险救援队,出任务的时候,如果现场有伤亡情况的,他就会通知我,让我去找家属,看能不能……”
“哦。是这样。那你其他同学知道你转行的事吗?”
“不知道。我很少和他们联系,几次去同学聚会是为了……”顾景光噎住,他盯着闻曦看了一会,嘴角牵起一抹很浅的笑容,“没什么。因为都不太熟,后来就没去了。”
简单的一顿饭,两个人吃得小心翼翼。
顾景光藏在桌下的手,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几次欲言又止都化作轻声叹息。
能这样天天看到她,本就是奢求了,他还在期待什么。
吃过饭,他将她送回家。
闻曦站在楼门口朝他挥手,“回去吧。路上小心。”
顾景光点头,可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
闻曦背着手,慢悠悠地上楼。
她回到家里,把钥匙一丢,在沙发上躺了会,起身去厨房泡咖啡。
厨房的窗户正对小区空地。
她发现顾景光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她低头吹凉咖啡,倚靠在灶台边看他。
闻曦不傻,他一晚上的举动,都透着求和的信息,可她皆置若罔闻。
说也奇怪。
从小闻曦就是心里藏不住事,有仇必报的性格。
偏偏对顾景光讨厌不起来。
但不讨厌,不代表要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