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星辰浩瀚,两侧路边的?树上,覆了一层雪白的?霜凌,寒意透骨。
“前面进不去了,你自己?走进去吧。”司机停下悬浮车。
端羽随着悬浮车停下的?举动,在悬浮车内跟着摇晃了一下,瞪大了双眸震惊道:“这还有一公里呢?!”
“你也看到路况多差了,这又不是我自己?的?悬浮车,是轩榕庄园的?。弄坏了我没法交代。”司机在后视镜里斜眼看着他,漠然?道:“一公里又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到家了,你别难为我了自己?回?去吧。”
端羽紧抿着唇,这边道路情况向来如此,没有路灯道路老?旧像上世纪的?地砖路面,这里缺失一块,那里陷进去一段,确实不好开但是轩榕庄园也不是第一次送自己?回?来了,别的?司机都没说什么将自己?送到家门口?了。
端羽知道他是想要小费,但他在心底冷笑一声,你看我像不像小费?!
“您说得对?,一公里么又不远我自己?能走进去,就送到这里吧谢谢。”端羽每一分星币都穿在肋骨上,宁可□□吃苦受罪,绝不让钱包受一点委屈,这是端羽的?座右铭。
端羽提着硕大的?画箱,打开悬浮车门下车,像栽在地里的?萝卜,雪层与他腰侧平齐,也拔不出腿来,端羽索性在刺骨冷风与冰雪层里一步步挪着前进。
司机惊讶的?看他纵身跳进雪里,顿时?矮了半截,知道是拿不到小费了,本来以为一个Oemga在幽暗深夜又是暴雪封路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会拿出小费请求自己?把他送到家里去的?,没想到竟然?宁愿在雪里跋涉都不给?他小费,是有多抠门啊!
司机气得暗骂一声,掉头就开走了,他哪里知道端羽对?星币的?执着。他现在可是背着两百多万债务的?人?呢。
端羽陷入一片黑暗中,只?能打开终端凭借终端上一束细微的?光亮和自己?记忆中的?地形向前摸索着前行。
无孔不入的?寒风狂乱砸在他面孔上,似冰刃般割着他的?面庞,埋在雪里的?半截一开始还能感受到雪层融化衣裳粘在身上湿润冰冷的?感觉,须臾便冻得麻木了,察觉不出寒冷。
端羽咬着牙走过这段厚重积雪,左腿刚从齐腰的?雪层中□□踩在较浅雪层的?路面上。
“啊!”不等他将右腿也□□,脚下一滑踩翻了雪面下的?一块碎石,身体无法维持平衡,脸着地栽在雪地里。
“呜呜…呸!”端羽吓得大张着嘴,手臂划着圈摔倒在地,亏得有雪层垫着,只?是吃了满嘴的?雪,在地面砸出了一个他面庞的?形状…
端羽一边呸呸吐着爬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
拍到胸膛时?,一滴温热的?水珠倏地落在他指侧。
“嘶…”端羽下意识的?用手背轻触下颚,划开的?口?子大约有两三厘米长,大约只?是被翘起的?石砖轻带了一下,有血珠正滚落下来,伤得不深。
端羽眼圈都红了,气得自言自语在落雪中大叫:“叫你不来接我!”拨克莱因的?终端也不回?复,结果害他跌破了脸。
一阵更?为凌厉的?寒风呼啸卷过,端羽瞬间噤声,裹紧衣衫继续往前走。
他向来是在克莱因面前闹脾气,克莱因不在,他也闹不起来了…
端羽纤细手腕被画箱重量坠得酸痛,上下牙关不住颤动磕在一起发出哒哒轻响,鞋子里灌满了雪,每前行一步,步伐都有千斤沉重的?时?候,他终于挪到了自己?家门口?,端羽手指颤抖试了几次才勉强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蓝光微微一亮,验证解锁。
回?到室内不过是从一个冰窖中回?到了另一个不那么冷的?冰窖里,端羽心知不能耽误,边走边脱下鞋,融雪在他身后汇聚成一道涓涓细流,他忙打开卧室取暖器,然?后冲进浴室。
端羽不敢用热水冲澡,张婶提醒过他在雪地里待了太长时?间的?人?回?到室内用热水驱赶寒意,可能会导致冻伤,被热水浸泡过的?地方也会红肿冻伤,张婶还说见过烤着火,手指突然?掉下来的?人?呢。
他猜测可能是温差太大会引起血管麻痹,毛细血管破裂,如果面积不大还好,如果是大面积的?没准会组织坏死。
端羽将湿透的?衣裳脱在浴室门口?的?地上,打开浴室开关,冷水从花洒中倾泻在端羽身上。
下颚的?伤口?有鲜血洇出,在他精致优美的?脖颈上晕染出一抹刺眼的?嫣红。
端羽迅速冲了水,跳到床上在被子里翻滚用被子擦干身上的?水分,然?后逐渐让身体温度回?升。
他等了十几分钟,直到手脚恢复知觉,才敢钻进被子里。
力量逐渐回?到他身上,守着小型取暖器,端羽一边用纸巾按着伤口?一边不忘哼唧着口?齿不清的?骂克莱因,积攒着一肚子的?怒火等他回?来发泄。
…
夜色浓稠,天空一侧泛起蓝紫色,密集璀璨的?星辰似一条绰约的?星带在天穹徐徐展开。
克莱因脚步沉稳的?踏进家门,推开卧室房门,床榻微微向下一陷,半睡半醒间的?端羽立即翻身坐起,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眸坐在床上蹬腿将被子踹到地上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终端通讯,发了多少短信么?你为什么没回?复?现在都几点了。”端羽打开终端一看,气到仰道,咬牙切齿将终端顶到克莱因面前怒气冲冲道,“快四点了!四点你才回?来你做什么去了。”
克莱因将被子捡回?来重新盖在他身上,低头听他训斥。
端羽双眸怒意喷张,喘着粗气鼻孔里仿佛都能喷出白烟来,甩开被子跪坐在床上,上前恶狠狠的?揪着克莱因的?脸质问道,“为什么不接我回?家。”
“我和别人?约了晚餐…生?意上的?事,临时?决定道忘记给?你发消息了。”克莱因微垂着首,任由他拧着自己?脸颊处的?肉,声音一如往昔稳重镇定。
与他声音不符的?是他唇齿间浓郁的?酒气和一股刺鼻的?味道。
“你去喝酒了?”还吃日料了?端羽更?是生?气,有时?间去喝酒没时?间来接他?喝酒算什么正经事,害得他不仅冻得浑身发抖,还摔了一跤。
再向上几分划在他面颊上,他可能会破相,但如果向下几分岂不是正好划开他脖颈?贫民区基础建设破旧救援车赶来至少要一个小时?,万一…他可能都到不了医院。
端羽越想越生?气,这完全都是克莱因的?问题。
“嗯,脸上怎么弄的??”克莱因在夜色中也能视物,眸底金芒微现,抚着端羽下颚食指一抬让他将下颚抬起些许来,拇指虚抚过他的?伤口?,语气心疼道。
从他的?镇静自若的?声线里丝毫听不出他喝了一扎伏特加。
“不用你管!”端羽自然?意识不到他的?遭遇,一把打开他的?手,翻身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趴在床上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克莱因胃里像火似烧灼,仿佛岩浆腐蚀着他的?胃壁,剧痛时?刻游走在他身体里,顺着胃部的?血管一路向上,头尖锐的?鸣痛着,视野向一侧倾斜。任他再强壮,这杯掺了芥末的?伏特加还是损伤了他的?部分认知并给?他带来了痛苦。
克莱因知道他睡一觉就会好,但他却不愿意端羽生?一夜闷气。
克莱因脱下外套,去柜子里拿了医疗箱出来,他们穿梭舰上的?便携带治疗仪随着穿梭舰解体遗留在太空里了,现在只?有后来购买的?简单消毒药水。
克莱因将端羽翻过来,温声道:“先?上了药吧,否则会感染的?。”
“你还管我死活?”端羽被他翻过来,像个张牙舞爪又不得其法翻回?去的?大螃蟹。
克莱因拧开药瓶,胃中一寸寸拧了起来,似一把三叉戟在里面不住搅动,手指却依旧平稳,动作轻缓道给?端羽清洁伤口?,然?后将无菌敷料贴在他伤口?处,“明天伤口?应该就会愈合了。”
端羽冷哼一声,又费力的?裹着被子转过身去,克莱因在背后拥住端羽低声道:“是我不好,出去吃饭都没告诉你,下次再也不会了。”
“哼…”端羽裹在被子里像个鸡蛋卷似得在床上蠕动,试图从他怀里逃离,“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明天我就走,再也不回?来了。”端羽冷笑道。
“别说这种话。”克莱因明知道他是怄气,但还是心神骤然?一紧,手臂铁箍似的?勒住怀里的?被卷,双眸瞳孔微缩,低声下气的?恳求道,“别离开我。”
“你弄痛我了。”端羽腰间一痛,在他怀里挣扎道。
“对?不起,你没事吧。”克莱因连忙松开手臂,指尖点着他腰侧的?位置小心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