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此时,一头雪狼身形矫健地窜至李绍煜背后。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要去拿刀,却后知后觉:
自己用来保命的家伙事已经尸骨无存了。
只能认命地闭眼,默念着“往生极乐”。
谁知预料中的剧痛并未传来,符行衣诧异地缓缓睁开双眼,正与一双幽深的眸子对视:
男人淋了满头满脸的红污,但用身体牢牢护住了她,竟连一滴血珠也未曾溅到怀中人的身上。
狼头竟被利刃从中间一分为二。
他出手速度之快,竟连符行衣都没看出他究竟用的是什么兵器,又是如何做到的。
符行衣一时愣住了,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囫囵,磕磕巴巴地道:
“你几、几时会杀……”
李绍煜轻轻敛了眸,将眼底深处的嗜血巧妙地藏了起来,温柔地用拇指拭去她温热面容上残余的血渍,道:“等我片刻。”
符行衣懵懵地“哦”了一声,眼看着李绍煜击败……不,是虐杀剩下的几头雪狼。
速度极快、一刀斩首,每一次下手都准确地把握住了命门,毫无浪费的机会,哪怕手臂和小腿被狼牙死死地咬住,也像没事人一样。
方才还将她逼至绝境的群狼,眨眼间便尸横遍野。
血将地上的积雪染成了红梅般妖冶的赤绛,有一只身形最小的雪狼一溜烟便逃了没影。
浑身是伤的男人缓缓回首,笑容是无比内敛的温柔,只是符行衣怎么看都觉得渗人。
从骨髓中透出的阴寒,绝非错觉。
“入山前我便说过,此行无比危险,为安全计,最好留在营内,可你总不肯听话。”
李绍煜将长刀缓缓地收回鞘内,目光中尽是爱怜的责备,眼里只有她一人,全然不将自己浑身的伤放在心上。
“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昔日为何不将你藏在李府的密室内,日夜护着你,便不会令你离开我这么久了。”
符行衣已然缓过来精神,便理了理散乱的长发,不以为意地道:
“李风,你算什么东西?”
一把甩开李绍煜的搀扶,符行衣稳稳当当地自顾自站了起来,用手指在发间绕来绕去,轻松地束了一个简单的发式。
“两个变.态是没有好结果的,你倒是执着个什么劲。”
李绍煜好似被梦魇着了一般,听了这话骤然清醒,长刀猛地插在了雪堆中,唯有靠拄刀作拐,才能勉强不倒下。
“小鸢儿……”
见他虚弱至极,符行衣终究忍不住上前搀扶,呵斥道:
“鸢你个头,伤成这样还有心思废话,快进山洞坐下,我给你包扎。”
李绍煜把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唇角漾着淡淡的笑意,乖巧而温顺,犹如一只毛茸茸的大白犬,谁见了都想欺负他,实则隐藏了凶残的利齿。
相比之下,又傲又作的聂铮简直就是个活该没人爱的炸毛小黑猫,指望他主动搭理人是别想了,然而不摸他脑瓜还跟人急,动辄伸出爪子轻轻挠人。
符行衣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都从脑子里清干净。
然后拆开包裹,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蘸取烈酒,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
“小鸢儿,我冷……”
李绍煜眼巴巴地看过来,满怀期冀之色。
符行衣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连忙在山洞内挑挑拣拣,抱了一小摞枯树枝来。
再浇了一点火油,用硝石燃火,洞内不多时便暖和了起来。
装傻充愣地笑着问道:“如何?还冷吗?”
“呃……不冷了。”
李绍煜的笑容十分尴尬,环抱的双臂也不自在地放了下来,“你为何会成为符行衣?”
此话一出,符行衣身形一顿,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不多时,她懒洋洋地靠在了一边的石壁上,双臂抱膝,不紧不慢道:“我从乱坟岗找了一具与自己身形相似的尸体,蒙混过天逃了出来,女扮男装,改名换姓。”
其余的事,无论李绍煜再怎么问,她都不肯吐露一字半句。
雪愈下愈大,本便难以通行,加之李绍煜重伤在身,更是无法离开。
外面不知还有多少的雪狼正面相抗,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山洞内。
火油渐渐都烧完了,符行衣在雪地里刨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可以作食物的东西。
只得恹恹地回到了熄灭多时的枯枝堆旁,道:“我们莫非要在此处活活饿死吗?”
“不会的。”
李绍煜的唇色愈发苍白,却还是撑着气力勉强微笑。
“凡有沧澜卫参与的任何任务,超过时限未归,长巽兄便会认定我们遇难,视情况决定是否即刻派人前来营救。”
他重重地咳嗽了数声,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一并咳出来。
符行衣连忙为他顺背,听他道:“只要能撑过这两日,第三日援兵便会搜山,我们并非活命无望。”
“两日啊……”
符行衣摸了摸已然饿瘪了的小肚子,又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盯着山洞外的鹅毛大雪,苦笑道:“能撑过去吗?”
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