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聂铮是在利用她,名正言顺地将夏炎排挤在外,逐渐弱化夏炎与将领之间相连的影响,以免那些人私下抱团,不便管控。
与此同时,他还给符行衣创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机会,方便她与各个大小将领多加来往。
因此,夏炎这个能在大人物面前说上两句话的“红人”,就彻底地沦为了一个普通的小兵。
这等心理落差……肯定不好受。
他又不敢对聂铮怎样,只能把怨怼的目光投向符行衣。
“既然布告已经贴出来了,右哨就右哨吧。”
符行衣满脸笑嘻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本想勾石淮山的肩,奈何二人身量差太多,便只好换成了李绍煜。
“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当,更何况右哨有李大人呢,我也不算太惨。”
先给这孙子记一笔,早晚还回去。
石淮山担忧地紧蹙双眉:“唉,行吧。”
李绍煜则目光微动,轻声道:“凡有我在,断不会令你出事。”
李家二狗虽然在千机营内的人缘不怎么样,好在该有的能耐并不算少。
否则,以聂铮那种“用实力说话、交情不算数”的性格,不可能把他列为沧澜卫之一。
于是他稍微动了动手脚,轻而易举地把符行衣给拉到了神枪司。
何守义官复原职,被聂铮重任为左掖坐营内臣,石淮山则去了中军的神骏司。
符行衣由于守城一战中杀敌众多,被破例授了九品外委把总的虚职,在神枪司管几个杂兵。
与新兵营的诸位分别之后,落寞感还没消退,紧接着便迎来了噩耗。
“深入昆莫山勘察敌情、还要绘制地图?!”
符行衣得知自己的最新任务,惊讶无比。
身旁是和自己同入右哨神枪司的新兵小周,符行衣听他唉声叹气道:
“这几天返春寒,军营外的积雪都到小腿那么高了,昆莫山本来就难走,一下雪更是寒冰地狱,现在上山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也没办法,再过几天更冷。”
符行衣抚额,叹息道:“永安与平阳之间的官道快被疏通了,到时候真打起来,不把昆莫山彻底排查一遍,占据有利先机,万一有天狼军的残孽溜进来捣乱,死的可不止咱们神枪司的几个人了。”
李绍煜静静地凝视着聂铮传来的手令,良久才缓缓开口:
“神炮与神骏两司皆已去清理山道,只剩神枪司还有空余人手。你们准备好硝石、火油与烈酒,不许任何人带火器和马匹进山。”
小周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道:
“大人,没有马匹和火器,咱们只凭一双手脚,怎么可能在昆莫山上活下去?”
符行衣并不觉得奇怪,笑吟吟地解释道:
“大雪封山,即便带了火器也不能用,若是引发雪崩反倒坏了事。马蹄会陷在积雪中,还不如轻装上阵走得快。至于硝石、火油与烈酒,已经足够应对一般的敌袭与保暖了。”
“说得不错。”李绍煜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符行衣权当没看见。
即便李绍煜用了千方百计,想让她留在城内,但符行衣始终不肯听命。
符行衣总觉得,自己认识的二狗还是个屁都不会只爱哭的毛孩子。
庇护他已经成了自己的一种习惯。
再者,符行衣更不想被聂铮看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怂包。
出发时,右哨神枪司共计十四人。
由于人数太少太危险,再加上李绍煜诚恳请求,张素也跟着来了。
若是李绍煜死在了昆莫山内,原本的四个沧澜卫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死伤一过半数,聂铮势必会从营内挑选两个新人,作为沧澜卫的新鲜血液,然后丢给张素教,当他是“慈母心怀”。
无奈之下,讨厌教导新兵的张素只得叹口气、认了命,随从保护众人,尤其是保护李绍煜。
爬山的路上,符行衣背着一大包行囊,腰间还挂着应敌的重刀,浑身沉得要命。
于是恨不得变成一条肉虫直接在地上爬,或者大头朝下一跳,去奈何桥找孟婆婆喝汤,也好过受这般鸟罪。
“娘诶,你带我走了吧……”
然而一看前面的那些人都健步如飞,符行衣满面愁苦,只得认命继续跟上,吸溜吸溜鼻涕,再把自己身上挂着的冰溜子给全都拍掉。
突然,她不留神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皮,渗出丝丝的血珠。
“行衣小兄弟!”
从始至终,李绍煜一直跟在她身旁,见状连忙把她扶了起来,一脸担忧,“我帮你拿吧?”
与宣威营截然不同,千机营内最为人称道的一点,便是身先士卒。
无论在营内有多高的官阶,上前线时绝不迟疑。
即便再危险,执掌一营五军十六司的武官都会与自己手下的将士们死生相同。
聂铮如此,何守义如此,李绍煜亦是如此。
是以,千机营的将卒之间不是一板一眼的上下从属关系,可在一定范围之内亲近交好。
符行衣抹了一把脸,强打着精神笑道:
“您瞧我这瘦弱小身板,再不加把劲磨练磨练筋骨,怕不是要不了几年便得归西。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绍煜眸色黯淡,苦笑了一下。
忽闻前方一声凄厉的惨叫。
符行衣神色一凛,李绍煜厉声呵道:“何事惊慌?”
“有狼!有好多狼啊!”
几人的颤声中尽是掩盖不住的惊恐,吼得整座山上都能听到他们的鬼哭狼嚎。
符行衣刚想提醒小声些,却已然晚了。
正欲疾步向前,正值此时,李绍煜头顶上的一大团雪摇摇欲坠。
符行衣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把他往自己身边死命一拽:
“二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