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太子着意派赵大人前来视察,想必是担忧聂某带兵无方,恐重任所托非人。如今阁下将天狼军的主力军和后方营地送上门来,以自身性命换来聂某的有力自证,实乃舍己为人,感天动地。”
符行衣:“……”
好想弄死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姓文官,只觉得他的尴尬神色已然盖不住了。
随后略微琢磨了一下,符行衣就对此的战来龙去脉有了大概的猜想。
一箭数雕,有点意思。
赵大人奉太子之命前来监视聂铮,聂铮故意把他留在千机营,并设计了这场“瓮中捉鳖”:
一方面打击了太子党在军中的威信,扼制其操纵军权的意图;
另一方面则向众人,尤其是向皇帝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与太子的蠢笨相比,高下立分。
而且,在聂铮领兵出征的那天,符行衣在搬运军需的时候,听到何守义打听张素的消息:
听人说,张素奉聂铮之命,带着火器和合用药去炸什么东西。
八成就是去炸昆莫山了。
魏安平说过,沧澜卫的行踪极为隐秘,所以张素的任务本不该被新兵知道。
但特意暴露出来,想必是聂铮的意思——
为了给潜伏在千机营内的北荣细作创造机会,让细作传递消息才能露出破绽,以此查明细作究竟是谁。
以昆莫山为界,南边是东齐的领土,往北则是北荣的疆域。
昆莫山以北的百里之内是一大片沙漠,气候过于恶劣,天狼军能驻守在那里实属不易。
不仅缺粮少水,想要攻城还得翻山越岭。
一旦驻地被毁,后备军要从远在西部的北荣都城“上关”送来军需补给,至少得耗费十几日的时间,真要到那时候,天狼军早就饥寒交迫而死了。
因此,他们只能靠掠夺昆莫三城来自保。
根本没有退路,必须破釜沉舟。
符行衣颇感好笑,觉得齐荣两国半斤对八两,皇帝都是一个德行,根本信不过自家武将。
他们不过是将士兵视为杀人的工具而已。
再然后,聂铮派人炸山,堵住了永安与平阳两城之间的路。
看似是制造麻烦,其实是建成了一堵墙。
不仅可以理直气壮地出门溜一圈,然后打道回府,杀个回马枪,还能毁掉天狼军从永安城找援兵的机会。
出其不意的是,聂铮竟然真的制成了玄铁飞鸢,直接把火炮投到了天狼军的后方大本营,让他们无路可走。
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东齐总算有了自己独立制成的火器。”
符行衣轻快一笑:“不必事事依赖西沂,使用或改造他们的东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天狼军副将大约知道他今日在劫难逃,于是一改方才的怒目相对,阴恻恻地笑道:“聂长巽,如今落在你手里,我不指望能过得舒坦,只有一个要求。”
“哦?”聂铮饶有兴味地挑了眉。
石淮山主动凑了过来,嘀咕道:“老符,这个狗崽能用来做人质,要挟北荣的狗皇帝吗?”
符行衣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便老老实实地点头:“能吧,怎么了?”
“我总感觉看聂将军那副神情,像是想活活玩死他……”
石淮山打了个寒噤。
符行衣嘴角一抽,斟酌片刻,然后道:
“不会,否则他没必要活捉。而且像副将这种地位的武官,生死应当由皇帝来决定。即便聂将军比较……嗯,随心所欲,在大事上应该不会过分吧。”
石淮山:“……”
符行衣:“……”
面面相觑。
“哎,那可是聂铮,什么事干不出来?”
符行衣认输,叹道:“我怎么知道那位爷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石淮山啧啧了两声:“天狼军的那群狗崽子一向阴险,被玩死也是活该。”
果不其然,天狼军副将开始慷慨激昂地陈词道:
“聂长巽,你若是个男人,就跟我正大光明地打一场,否则——”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数倍。
眉心的窟窿中流出鲜红的血液,然后轰然倒地。
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聂铮神色如常,将手中的鸟铳随意丢给了一旁的小兵。
“打完了,丢去乱坟岗。”
符行衣狗腿一抖:“……”
她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的确是正大光明地打了一场,没毛病。
是她太天真,忘了眼前的男人是恶名远扬的杀神。
玩死个敌国副将,再打皇帝的脸而已,没什么不敢的。
可以,这很聂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