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用了“拖打”的方法,几下就皮破血流,看似力道重,实则是作秀给人看,不算痛。
石淮山一介杀猪的出身,皮糙肉厚,站起来只踉跄了两下,嘶了几口冷气而已。
惨的是符行衣。
昔日养尊处优,手指稍稍用力在皮肤上按一下就会有一道红痕,身子娇嫩得比剥了壳的鸡蛋都脆弱。
如今接连被狼咬,被刀劈,又挨了这二十下,她险些去阎王爷那里喝茶。
石淮山无意中瞥了一眼,看见符行衣的双目甚至已然不能聚光了。
当即吓了个半死,连忙握着她的肩大力晃了晃,吼道:“小兄弟,醒醒!”
老何一走,其他的新兵看完了热闹,纷纷作鸟雀散。
唯独陆轩如离弦之箭一般,蹭地窜了过来。
他连忙为符行衣搭脉,察觉其脉象虽然微弱,却不至于丧命,便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
陆轩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符大哥这是饿昏了,吃点东西就好。”
石淮山的面容扭曲了一瞬,粗声粗气道:“娘的,就这点出息!”
他嘴上虽然不留情,实则小心翼翼地将浑身是伤的符行衣背回了营帐内。
两人受罚到现在,好位置都被其他人抢了先,如今只剩下边边角角可以睡。
石淮山选了一个漏风的地方给自己,将符行衣安置在了一旁稍好的位置。
而陆轩去厨帐拿了馒头回来,掰成小块塞进她的嘴里。
悠悠转醒后,符行衣一把抢过馒头狼吞虎咽,大嚼特嚼。
石淮山嘲笑道:“没人跟你抢。”
经此一役,符行衣也看得出,石淮山只是看不起不像个汉子的男人,心肠还是好的。
自己勇于承担的举动,让形象在石淮山的心里拔高一大截。
“谢谢阿轩!”符行衣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还有石头哥……”
本来便没什么你死我活的仇,给个台阶下也就过去了。
“少跟老子废些屁话。”
石淮山嗤道喊人跟他一起去领被褥,陆轩不敢作出他讨厌的姿态,生怕被胖揍,便壮着胆子一同离开了营帐,只剩符行衣一人啃馒头。
“惨啊!”
符行衣的嘴里嚼着馒头,自言自语时含糊不清:“都多少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馒头刚出锅,还是温热的。
猛地咬下一大口,唇齿间残留着白面的碎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甜。
比加糖的粥好吃一万倍!
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
昔日行乞要饭时的记忆过于深刻,符行衣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人要跟自己抢东西吃,当即把剩下大半的馒头一股脑地全塞进了嘴里,噎得半死不活。
见状,李绍煜连忙一撩长袍的下摆,半跪在她身前,用掌心在她的后背猛地一拍。
卡在喉间的馒头块就被符行衣自己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
符行衣喘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一见来者是李绍煜,立即“诚惶诚恐”地挣扎着跪下,道:“李大人您怎么来了?”
“小鸢儿,你没死!”
李绍煜一把握住她的手,眸间尽是切实的心疼与怜惜之色,薄唇微微颤抖,强忍着情绪,低声道:“你竟沦落至此,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符行衣“慌忙”连连后退,结结巴巴道:
“大、大人,您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小鸢儿是、是谁啊?”
既然不可能逃过李绍煜的眼,那就咬死了不承认!
一来,符行衣对李绍煜实在没有一丁点的男女之情。
利用自己不喜欢的人,拿莫须有的情爱作筹码,腆着脸央求庇护,未免过于无耻。
为了活命,自己是厚脸皮不假,但委实做不出下作的事。
另一来,李绍煜之父官拜太子少傅,自己的老爹却与太子一党敌对,又获罪被抄家夷族。
李绍煜若是和本该在五年前便死透的罪臣之女搅和在了一处,恐怕会招致灭门之灾。
即便再怎么不待见他,符行衣也没有拉他下水、存心害人的念头。
更何况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于情于理都要和他划清界限。
为自己、也是为他好。
“为何不认我?”
李绍煜无比痛苦,旋即更为自责:“你是怪我来得太晚,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么?一切责任在我,小鸢儿,你跟我回去,别怕,这次我一定保护好你,绝不让任何人再伤你分——”
“大人!”
不待他把话说完,符行衣便甩开了手,轻声道:“或许小人和您故友的相貌十分相似,但……李大人,您真的认错人了。”
又傻兮兮地笑道:“小人姓符,名行衣,不是您口中的小鸢儿。”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自家破人亡后,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普通生活。
她已不再是昔年令京都贵女们艳羡嫉妒,被爹娘视若掌上明珠的镇国将军独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