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顿了顿,只犹豫了一秒就放弃解释。
广播里又响了一遍到站提醒,她抬起头,飞快地问:“你手机号码多少?”
对方挑了挑眉:“怎么,不怕你男朋友生气啊?”
猜到他会这么回,眼看着车要到站,颜晞没时间再多说,只好放弃:“不说算了,我找人问。”
说完这句话,没有留给他回答的时间,急匆匆拉着颜倦往后车门的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她回顾了一遍自己的好友列表,觉得可能会有许慕迟联系方式的人就只有韩露。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还钱重要。
这么想着,她拿出手机,给韩露发了一条QQ消息。
颜倦等着她发完,收起手机之后,才斟酌着问:“许慕迟在追你?”
她愣了愣:“你怎么也认识他?”
“我跟他一起上过素描课。”他简单地答,“去年暑假。”
“是吗?他去年暑假就在这了?”
她在记忆库里仔细搜索,“该不会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画画特别有天赋的同学吧?”
冬日的黄昏总是来得很早,他们并排走在落满枯叶的马路上,看着厚重的雾霭压下来,直至将日头尽数淹没。
“对,就是他。”颜倦抬起头,看了眼空中大片大片的淡红色云彩,像是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他之前是在北京读书,只有暑假会回来。”
颜晞有点惊讶:“听你的口气,跟他还挺熟的?”
那怎么刚才两个人半点交流都没有。
“不算熟。”颜倦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画画挺厉害的,多聊了几句。”
“……能让你觉得厉害的人,还真没几个。”
他听到这里轻轻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漫天云霞的绛红色,是面对着她的时候,独有的温柔:“不过谈恋爱的话,还是算了吧,我记得当时,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女生在门外等他下课。”
颜晞听到这里,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了:“放心,你姐又不傻。”
见的人多了,真心还是假意,很容易辨认。
她很吝啬,只会把真心作为交换,送给对自己真心的人。
跟姑姑和颜倦吃完饭收拾好之后,她看了眼时间,来不及再多留,就匆匆告别,往网吧赶。
因为放暑假了,所以黄毛现在给她往后排了时间,值上半段夜班,晚七点到凌晨三点。
其实颜晞心里大概知道,一般像网吧前台这种工作都是三班倒,夜班是要上到早上六点的,黄毛是在照顾自己。
穿过最后一条斑马线,她走到路口拐了个弯,远远便看见“零点”网吧亮起来的白底黑字的招牌。
那个“零”字,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也可能是换了电池,不再是“雨”。
推开网吧大门,她一路上了台阶往里走,心想待会儿见了黄毛要告诉他,自己现在放假了,有的是时间,值到早上六点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这样的话,也不耽误她白天再去找其他的兼职。
上了楼,她粗略扫了一眼,果然人比平时多了很多。
颜晞心里想着,如果有老师现在出来上网,一定会碰到很多自己班上的学生,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成人身份证。
黄毛身上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长袖衬衫,刚刚好遮住花臂,这会儿正叼着烟坐在前台的转椅上看一部很眼熟的爱情电影,听到风铃响起的声音,回过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在她印象里,他再也没有撸过袖子了。
看到是她,对方立刻笑着起身,又把手里的烟乱七八糟地掐灭在烟灰缸里,招呼着说:“来啦,身体怎么样啦?”
颜晞之前给他的请假理由是感冒发烧,于是现在也只能配合着说:“好多了,这几天我不在,麻烦你了。”
对方连连摆手:“小事儿,我本来就闲,在网吧待着还舒服,你不用往心里去。”
接收到他不加掩饰的善意,颜晞抿抿唇,迟疑着问:“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自己的名字,黄毛愣了会儿,才抓了抓头发,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我叫程释。不是方程式的那个式啊,解释的释。”
颜晞扑哧笑了:“我还在想你爸妈是不是数学老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看见她笑,程释也放松下来,跟着她一起笑:“这不,显得跟我学习多好似的,其实就念到初中。”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回去读高中?我看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吧?”
像是很少听到这样的问题,程释沉默片刻,才放轻了声音答,“有机会的话,肯定也是想去高中看看的吧,不然文凭太低,好工作难找。”
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他来说有些沉重,颜晞笑了笑,很自然地转到别处:“对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吧?”
“废话,”这次他答得很快,“你的身份证我看过那么多次,班也是我排的,你说我知不知道你叫什么?”
两个人聊了会儿天,很快就到了交班的时间,程释严词拒绝了她要上到明天六点的要求,说女孩子不能老熬夜。
颜晞劝说未果,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穿上羽绒服外套,往门口走。
推开大门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原本普通的五官落入夜色中,也显得生动:“对了,刚才说的,有空请我吃饭的,没忘吧?”
没有犹豫,她立刻点头:“没忘,你有空的时候跟我说就行,我最近很闲。”
程释这才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心满意足地朝她挥手道别:“行,那回头见。要是网吧里有人闹事的话就跟我说啊,我睡得晚。”
他哼着歌,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梯,很快就没了动静。
颜晞把桌上盛满烟头的烟灰缸清理好,又把凌乱的桌面收拾干净,才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自己之前放进来的练习卷和文具,开始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