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台风离开连州市后,温度就直线下降,到了十二月正式入冬的时候,最低温度已经徘徊在零下。
清早的空气里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颜晞把整个身体都藏进宽大的校服里,走在上学的路上,校服里面的两条腿,虽然已经穿了两条保暖棉裤,风一吹还是冻得发麻。
转眼间开学已经两个多月了,马上就要迎来高一入学之后的第二次月考,她最近精神绷得很紧,一直在家埋头复习,周末韩露喊她出去玩都推掉了。
时间临近早自习,校门外的学生渐渐少了,颜晞一只手绑头发,另一只手往校服口袋里摸校牌,还没踏进银桦校门,耳边就听见早自习第一遍铃响起。
她把校牌别在胸口,动作很自然地走进去。
旁边戴着袖章的值周男生急急叫住她:“同学,等一下,刚刚打过铃了。”
迎面一阵寒风吹过来,颜晞慢条斯理地顺了顺耳边的碎发,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是吗,抱歉,我没听到。”
男生手里拿着花名册,看清她的脸,愣了几秒,才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没、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了,快去上早自习吧。”
她便非常心安理得地点头,弯了弯眼睛:“谢啦。”
走进高一四班的教室时,早自习已经开始,语文课代表陶然正站在讲台上领读,底下的同学们却没几个买账的,声音稀稀落落有气无力,还有几个把语文书竖在桌面上,躲在后面偷偷吃早饭。
颜晞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跟后排正在打哈欠的陆子航打了个招呼,而后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同桌——班上出了名的书呆子赵小楼,这会儿正光明正大地两只手堵住耳朵,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英语单词。
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坐下来,她把自己的作业本和语文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先找各科课代表交完了作业,才打开语文书翻到大家朗读的那一页,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越读越觉得催眠。
仔细算算,开学到现在已经超过一百天了,但是她跟这个班级里的同学总共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几句。
班上的女生在讨厌她这件事情上获得了空前的一致,自发组成各种小团体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孤立得明目张胆。只有赵小楼呆呆的,平时除了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懂得什么叫作同仇敌忾,还是会跟她说话聊天,比如下雨了借把伞,自习课上讲道题。
虽然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从来没有故意疏远过她。
早自习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赵小楼终于不背单词了,转过头,愁眉苦脸地跟她说:“颜晞,周四就要月考了,可是我最近状态很不好。”
颜晞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你就是太紧张了,这几天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以你入学摸底考和上次月考的水平,这回肯定还是年级前三。”
“可是……语文好难提分,我作文老是写跑题。”她苦着一张脸抱怨。
颜晞叹气,“你要是能拿出来对待英语一半的态度去学语文,估计语文课代表都没陶然什么事了。”
对方睁大了眼睛,好像是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度,半天才抿抿唇笑起来,衬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你也要,加油。”
颜晞嘴上说着没问题,这几天挑灯夜读感觉不错,心里却想着,这个班这么可怕,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人,不是中考状元就是奥赛第一,上次月考的年级大榜出来,年级前三十被四班占了一半,搞得她这个第十名根本不够看。
但是不管怎么样,考试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必须全力以赴。
毕竟,她好像只会学习。
下午第一节英语课过后是大课间,颜晞把MP3和耳机拿出来,打算趴在桌上睡午觉,耳边却听到前排同学叫她名字,说有人找,于是只好站起来,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走出教室。
走廊上,百无聊赖的韩露看到她,立刻笑着过来挽她手臂:“走啊,陪我上厕所。”
俩人说说笑笑经过教室外面长长走廊的时候,韩露突然问起:“对了,你堂弟今年初三了吧?高中打算考到银桦来吗?”
“那要看银桦明年还是不是市第一重点高中了,颜倦的成绩,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肯定就是银桦了!”
颜晞闻言转过脸来,很可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
“停,打住,”韩露的反应很迅速,“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初三的小屁孩啊,就是问问,毕竟银桦的帅哥太少了,尤其我们这一届,全是歪瓜裂枣。你堂弟到时候肯定很受欢迎,所以我决定提前预定一个好友位。”
女厕所里这会儿没什么人,空空荡荡,韩露找了个干净的隔间,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悄悄问她:“陈迹最近,没再来找过你吧?”
颜晞在门口洗手台旁边站着等她,懒懒答:“前几天放学,还在教室门口堵我。”
“他还没死心呢?”
厕所门里传出来韩露的声音,“之前,就是台风天书店的那次,不是被一位不知名的神秘男生教训了一顿么,你没看见他当时走之前的表情,脸都黑了。”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但颜晞回想一下,还是觉得很险:“幸好陈迹没什么事,不然这茬肯定没完。”
韩露忍不住揶揄:“哎哟,听你这语气,不还是记挂着人家的吗?”
她懒得搭理,扭头照了照洗手台上的镜子,觉得头发有点乱,于是用手拢了拢,重新扎了个马尾。
门里响起抽水声,过了没几秒韩露就走出来,很八卦地问:“我当时是不是忘了问你,那个男生长得怎么样,跟陈迹比呢,帅不帅?”
“这么久远的事情,早忘了。”
“怎么可能,问都不问上来就敢打陈迹的人哎,你竟然说自己忘了?”
被韩露软磨硬泡一通,她只好象征性地稍作回忆,谁知道虽然时隔已久,脑海却像是自动收到信号,立刻就浮现出他那双冷冷的,锋芒毕露的眼睛,想了想,简单地给他下了个定义:“就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
“废话,这还用你说。”韩露走到旁边拧开水龙头洗手,“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也太神秘了,连他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