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以皇帝的性命为祭品的人族,能否能再像先祖那般感动云端的神灵?
而这一次,神灵还会垂怜她的信徒吗?
冲天的光柱拔地而起,吸引了宫内外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之事,仰望起那唯有在传说中才能稍稍窥见的神迹。
“神降!是神降!真神在上!我们有救了!”
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唤醒了还沉浸在激动与膜拜之中的人们。而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跪下,恭恭敬敬地以头磕地,以跪拜之礼等候着那尚未出现的真神。
“我们来自黑暗,真神赐予光明……我们的灵魂属于真神,死后将归于神国。”
虔诚的祷告声从京城各个角落传来,若从四面八方的水滴最终汇聚成了汪洋大海。声浪一声比一声高,无论是路边无处可归的流民和乞丐,还是尚且牙牙学语的儿童皆闭着眼,跪伏着,向真神献上最真诚的祷告。
然而,和祭坛外顶礼膜拜的祷告不同的是,此时祭坛内的三人却成三足鼎立之势,僵持不下。
在归长虹的注视下,那光柱在吞噬了归哲成的心脏后,似乎正缓慢地黯淡下来,其中溢散的光点则不断地尝试着向她的身体中撞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言喻的疼痛,以至于归长虹她甚至觉得似乎有无数坚硬的碎石被人用力地砸在了她的身上,再而反弹了出去。
浑身上下,无一幸免。
她吸收不了,她从始至终都吸收不了这些被称之为人族的信念的存在。不仅如此,她还一直遭受其排斥,以至于连她现在体内运行的功法都不过是在她费尽心思后,强行留下来的贫瘠而微薄的部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人族三位皇子女之中,只有归长径一人能吸收人族的信念。
但这一次,出乎归长虹她意料之外的是,那光斑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撞击与反弹后,依旧不曾放弃。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它们最终竟强硬地撞入了她的体内。
疼……
来自身体本能的排异反应与那坚持不懈的光点正不断的碰撞着,似是以她身体为战场,在短短一眨眼的工夫中,便纠缠了数个来回。
那些细小的毛细血管是最先被此波及的存在,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的裂痕从归长虹的眼角蔓延开来,点点血珠从她的眼角与脸颊两侧渗透了出来。
至于她的嘴唇,则早已被她咬破。而与那刻入灵魂与骨髓的疼痛相比,牙齿穿过血肉时的痛觉则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以至于她本人都早已忽略。
归长虹下意识地想要远离疼痛的源头,但随着距离的拉开,疼痛感反而愈发的强烈起来。因而,她最后只能紧握着刀柄,反手将其插/入了身后的石板之中,再而借着那只余刀柄在外的匕首上,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如此,她方才不至于因为失力而滑落。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抵抗来自身后的疼痛之同时,她整个人都像是即将被光芒所吞噬般,浸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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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归长空才是所有人之中最冷血无情之人,亦是最为偏执之人,所以他是最先也是唯一一个注意到归长虹异样之人。
他偏过头,不顾光柱的刺眼,执拗地盯着归长虹的脸:“长虹?”
只可惜,作为他关心的对象,归长虹一时也分不出任何心神去回答他的问题,光是将身体挂在刀柄之上便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体力了。
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原本低垂着的睫毛因此而张开。她神情恍惚地望向了声源之处,但入眼之处只剩下白得刺眼的光,以至于她的双眼因经受不住那刺痛而留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但好在归长空从未将视线从归长虹身上移开过,因而他自然也发现了她那看似正常的站姿下的颤抖。为了尽快的赶到对方身边,他像是看不见躺在地上的归哲成般,直接从其身上迈过,似乎连踩到对方衣摆之事都不足以让他为此而驻足。
他的神情间完全没有半分对死者的敬重,更不用说是对舍己为人的先皇的尊敬了。
待离归长虹只有一步之遥之时,看着眼前那将他隔绝在外的屏障,归长空他不假思索地迈进了那光柱之中。
若是能和长虹死在一起,化为这通天之路的养料也没什么可怕的。
似是以光柱外围为分界线,屏障内的世界只余下一片晃眼的白色,让人完全无法看清周遭的一切。但即便如此,归长空仍精准地接住了那滴从归长虹眼角滑落的泪珠。
温热的泪珠和着归长虹眼角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落到他指尖时,竟还留有余温。
热的。
那指尖的热意似乎顺着指腹处那一小块肌肤一路烫到了他的心里。
归长空张大着双目,凭着记忆凝视着归长虹的方向。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但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内心一直躁动着的恶念便能因此而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