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初冬,烈日无雪,本该冷热交加的寻常午后却被七级狂风吹散一切萧瑟。
午休告一段落,路上奔赴教室的学生大多三两成群低头含胸。风里藏刀,刀锋所指皆是皱眉痛苦的纠结面孔,体重轻的人恨不能乘着这肆虐的风直接飞过去。
向驰好不容易结束一上午的实验,伸了伸僵硬的脖颈,走出实验楼逆着人流赶去食堂吃饭。
他头发偏短眉眼冷淡,视线时常懒散疏离,十成的距离感为他蒙上一层无形的屏障,走在路上,女孩子会在背后小声地称之为气场。
但现在,气场就算是钢筋混凝土砌的也得被这狂风吹得支离破碎。向驰一八六的个子带着一身精壮的肌肉,硬是被这风送着越走越快,背后的推力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天气预报报七级,他是不信,这天气不停课可惜了。
临近上课,每个食堂的一二楼都早已卖空关门,只有三楼以上能点单现做的窗口还开着。
他赶到最近的新食堂走上三楼,点了相对快一些的炒饭,单手端着盘子钻进卡座区。
阿姨已经开始清扫外围的桌子,偌大的厅里人影稀疏。
他从筷子筒里拿出勺子,收回的手一顿。
谁手机落这了?
只见黑色筷筒边正立着一个几乎与之融为一体的黑色手机,他拿起来翻转观察,透明硬质手机壳,边缘磨损,看样子用了挺久。
向驰转头四处望望,想着吃完饭送去食堂失物招领处让失主自己去找,但本能地,他按下了锁屏键。
?
这年头竟然有人不设锁屏密码?
向驰盯着停留在文档界面的屏幕,没细看内容直接按了返回。
这手机和他的系统不同,用起来有些生疏,他对着屏幕边缘线上滑半天,终于弹出他想看到的小话筒标志,点开,界面显示着最近通话记录,最顶上是一个叫“老公”的联系人,早上八点多拨出,时长43秒。
一连几个都是同一个人的记录,偶尔穿插些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叫老公了,应该是男朋友之类的吧。
向驰咽下炒饭,拨通号码。
正当他等待接听时,衣兜里突然传来震动,他放下勺子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小狐狸。
向驰唇角不自控地抬了抬,翻眼看着还没接听的“老公”,直接按下切断键准备全心全意接听小狐狸的电话。
?
挂了?
手机的各个键位瞬间消失,对方先切断连接,留下了一通未接记录。
向驰感觉莫名其妙,几秒钟就挂断,误触了?
他回拨回去,又等片刻,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老公”。
向驰一愣,脑中忽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紧张地抬手,拇指在屏幕上犹豫两秒,堪称小心地给这位“老公”点下接听,手里的小狐狸同一时间被接了起来。
心跳突然不可抑止地加速,两个手机上同步的数秒记录仿佛一架发动引擎,在极短的时间内为他的心脏疯狂输出,要不是肋骨拦着,过几秒钟恐怕要脱缰起飞。
答案呼之欲出,但为了消除最后的犹疑,他还是凑近话筒将信将疑地对着小狐狸“喂”了一句,另一边的“老公”立刻传出他自己的声音,一个试探性的“喂”。
!
!!!
!!!!!
向驰呆愣地看着手里的“老公”,又看看小狐狸,左手拇指颇有几分慌乱地按下红色小听筒,通话断开,“老公”的界面也立刻停止连接,剩下一条15秒的记录。
饭也不吃了,上课也不着急了,他直直地坐在座位上,盯着这个带着引号的老公看了小五分钟,脑中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勉强从呆愣中找回几分神智,翻找起自己的通话记录,早上八点十七,43秒的拨入电话,来电人小狐狸,昨天早上8八点十五,52秒拨入记录,还是小狐狸,双向比对,“老公”那边也在同样的时间挂着同样的时长。
一连几条,条条一致。
对上了。
向驰收起自己的手机,看着那些“老公”记录,点开联系人信息,11位数字,确实是他的电话号没错。
他拿起勺子挖了口炒饭,还没凉透,嚼着嚼着,竟是没品出来自己在吃什么,他单手挡住咀嚼的嘴,挡去了疯狂上扬的唇角,却挡不住半眯起来分外柔和的眼。
高冷是不可能高冷的,这个场面他做梦都能笑醒。
向驰舔舔嘴唇,笑得愈发猖狂,露出的一点虎牙尖都盈着几分坏,生人勿进的屏障撕裂开巨大的口子,整个人活似一个有了新发现的不良男孩儿,幼稚又快乐得不可抑制。
他翻转着看了一眼手机背后的指纹识别器,看到了手机品牌的logo,研究片刻,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SV手机截屏按键。
焦显顶着巨风走出快递站,手里捏着取来的盒子,直奔实验楼而去。
这学期他通过一位教授的推荐加入了药学院与临床学院合并开启的项目研究中,没有课程的空余时间都要赶去报道干活,今天下午没课,大把的时间注定要全部贡献给一组一组的培养皿。
实验室里有两位学长坐镇,隔着玻璃窗,焦显跟他们打了招。他回身拿过小篮子里的一次性防水袋准备装手机,手伸进兜里,空的。
?
两个兜比接了一中午风沙的脸还干净。
他把全身的兜翻了个遍,宿舍钥匙,实验室门卡,学生卡,超市小票。
一个比一个轻,就是没有那个即将退休的破手机。
他看着洁白的新手机包装盒,心情不妙。
旧手机最近突然过热卡顿,指纹解锁变得十分不灵敏,每分每秒都透着即将爆炸的危险气息,为了人身安全他连夜下单新款。
现在新机确实是到位准备上岗,旧的却直接丢了?
实验室的数据记录,各种照片资料,家人朋友的电话,电话卡,全部东西他都没来得及导入新手机。
心头迅速被无名的焦躁侵占,向来笑眯起的狐狸眼凛了下来,糟糕的心情写满锋利的眸子,温顺全无。
焦显木着脸做好一切卫生准备,推门进入,口罩上的眼眸异常冷淡。
“学长,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我手机丢了,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捡到。”
离心机前的学长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手机,输了密码递过去:“能想起来丢哪了吗?”
焦显试图调出最后接触那倒霉残机的记忆,最终定格在糟心的实验复习笔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