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只是个不受宠??皇孙,没有母亲,又在李乾??默许下,受尽宫人的欺凌打压。所以他会?像囤食??小动物一般,将自己??宝贝都藏起来。不藏在寝殿里,因为会被打扫的宫人翻出来。
他将自己??宝贝偷偷藏在了上书房里,那时他仰着头一脸得意的对他说:“那些宫人不敢随便翻上书房的东西,把宝贝藏在这里最安全……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老师。”
韩蝉脚步微动,朝上书房最里头的一排书架走去。然后在靠墙??那一排书架前蹲下身,将最下面一排??书都挪开,就瞧见了露出来一个缺口。
里头藏着个掉了漆??木匣子。
韩蝉将木匣子打开,果然在里头发现了那枚和田玉雕刻的传国玉玺。和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随意的放在一起,刺痛了他??眼。
他拿出玉玺,面无表情将木匣子扔在地上,里头七零八碎??小物件顿时洒落出来,有折扇,有玉佩,还?有九连环……都不是贵重??物件,全是这些年里,他随手送给李踪??小东西。
现在李踪将之和玉玺放在一起,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像是在嘲讽他??冷情。
又像是在说,你给我??,我全都还你了。
莫名??情绪从心中升起,韩蝉攥紧了玉玺,死死盯着地上??物件,半晌,脚步挪动,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从东宫出来之时,韩蝉下意识看了一眼鼓楼的方向,大火已经熄灭,昔日高高??鼓楼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小半截烧得炭黑??残柱杵在原地,像是在铭刻一位年轻帝王??消逝。
***
上京城被围了不到一日,傍晚之时,守军便自动打开了城门。
太傅韩蝉亲自带一众官员出城来迎,左右两侧全是欢呼雀跃??百姓,口中胡乱喊着“永安王万岁”。
李凤歧身披黑甲,腰挎长刀,瞧着韩蝉??神色并不怎么和善:“怎么只有你?李踪呢?”
“陛下自知罪孽难消,已在鼓楼自戕谢罪了。”韩蝉说。
李凤歧想起了先前皇宫方向传来的大火,原来竟是鼓楼在烧。李踪??二哥曾自鼓楼跃下,如今李踪竟也逃不开这个结局。
“你倒是心安理得。”瞧着韩蝉镇定??神色,他忍不住嗤了一声。
韩蝉并不答,只让开前路,恭敬道:“王爷请吧。”
李凤歧带着人入住皇宫,踏过宫门时,他远远瞧见坍塌??鼓楼,淡声道:“去将尸骨收敛出来吧。”
……
玄甲军替换了宫中守卫的神策军,重新布置巡防,宫中没来及逃走的宫人们都被集中到了一处,暂时看管起来。
带兵巡查的朱烈寻机悄声在李凤歧耳边说:“没找到玉玺。”
皇帝自戕,没有留下任何遗旨,连玉玺也不知所踪。虽然对手握兵权??永安王来说并不是不能解决的大事,但白玉染瑕,难免叫人不快。
李凤歧看向?韩蝉,观他神色,顿时了然:“玉玺在你那儿?”
顿了顿,又说:“你想要什么?”
韩蝉难得勾了唇:“王爷早就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要做这北昭的丞相,为殿下完成未来得及实现的宏愿。
但李凤歧却是笑了一声:“你觉得你配么?”
他站起身来,逼视着他:“这么多年,你背了多少人命,染了多少鲜血,你觉得你配么?”
“成大事者,何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韩蝉手指微颤,声音却染了怒气:“古往今来的掌权者,哪个手里没沾过血?”
李凤歧冷眼瞧着他,嗤笑一声:“你手里有多少无辜者??血,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扯这么些幌子给自己遮丑。”
他抬手指向?殿外:“你每日跨过那道宫门,看见鼓楼的残垣,就不会?觉得心里瘆得慌?”
韩蝉冷冷凝视着他:“王爷这是不答应了?”
“不答应。”李凤歧神色张狂:“这皇位稳不稳,可不是一枚玉玺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
韩蝉看着他,连道了三声“好”,拂袖离开。
朱烈皱眉道:“王爷怎么不干脆杀了他,这种人留着就是祸患。”
李凤歧面色冷峻:“他不怕死,直接杀了他,才是便宜了他。”说完扬扬下巴,道:“盯着点,别让他跑了。等我腾出手来,再来料理他。”
***
韩蝉回了太傅府。
李凤歧??性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冷硬,无论他使出什么手段,他都不肯认输服软。若不是那肖似的面容,这冷硬??性子与殿下没有半分相似。
大约是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要破灭,他神色有些许颓丧。
像没有归处??孤魂野鬼一般在府中飘荡。一直以来支撑着他??动力是给殿下报仇,是让皇位回归正统。可真??实现之后,他却只觉得茫然。
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最后还是回到了卧房,这偌大的太傅府里,仆人已经尽数遣散,四处都是空荡冰冷的,他心里空的厉害,唯有殿下能叫他??平静一些。
于是顺从本心,又回到了密室。
这些日子忙于复仇,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密室,亲手将一盏盏白烛点燃,点了三炷香,正要祭拜,眼角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一抹明黄,它在一众惨白里,格外??刺眼。
韩蝉动作一顿,几乎是惊骇地看向?那根明黄??布条。
那铜制架子上绑着一根根的白色布带,每一根布带都代表着一条人命,是他为殿下报仇??证明。
可如今,那一排布带的最末端,多了一根本不该出现??明黄布带。
作者有话要说:77:还想当丞相,你是在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