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蓝管事特地在?廊下将她堵住,明里暗里说她是乡下粗野丫环,需要懂规矩,免得给自己主子脸上抹黑,晓铃便记下了,恭恭敬敬屈膝福礼,免得再有人拿这事儿说到姑娘身上去。
江杏看着晓铃的动作,眉头微蹙。
蓝叶胸口仍然?起伏着怒意,见江杏身段如柳地斜靠在?榻上,那种?高高在?上的姿势让蓝叶更加不爽,想也不想便立刻抬高手,挥了一巴掌在?晓铃脸上。
晓铃骤然?挨打,捂着脸颊手足无措,脸颊顿时如火烧般疼痛,可她却没发出一声叫喊,十分规矩懂事。
江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起身行至蓝叶面?前?,将晓铃护在?自己身后。
“蓝叶,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杏的身段高挑,蓝叶见自己只到她肩上,顿觉底气不足,往后退了一步,才找回一点硬气。
“我是这府中管事,管教底下的小丫鬟是我的职责。”
“晓铃是我的人,轮不到你来管教。”
江杏沉着脸,眉梢紧蹙,就连语气也添上了少有的凌厉。
江杏从来都是好?脾气待人,就连微怒都很少,蓝叶还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心下有些慌。
可脑海中晃过公子在?厨房做着那种?事,立刻又道:“入了斓院,就得遵守斓院的规矩,不过姑娘这个主子都如此,难怪你身边的丫鬟这般不懂规矩了。”
“公子的身份何等?尊贵,你竟然?让他?为你切洗辣椒?要是夫人还在?世?,看到他?这般模样该有多心疼!!”
江杏这才听明白了她过来兴师问罪的前?因后果,顿时觉得很是可笑。
“你不必拿阿煦的母亲来压我,还有,切点辣椒你就替他?打抱不平了?那若是砍柴倒水洗盘子,你岂不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了?”
别?说她根本不知道阿煦现在?在?替她切洗辣椒,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来她就是看阿煦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忙碌,吃得也少,这才打算做些凉拌菜给他?开胃。
“你说什么?!这些活公子都干过?!”蓝叶一听,倒是没七窍生?烟,不过看样子也快气炸了。
“对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杏转过身,望着晓铃脸上红肿难分的掌印,对她悄声道:“给你出气了。”
晓铃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袖。
姑娘怎么还笑,怎么说这蓝叶也是大人的管事,万一大人知道了不站在?姑娘这边可怎么办。
蓝叶却把?她二人的悄悄话当成是对她的嘲讽,心下顿时怒火中烧,伸手指着江杏,“你!你根本配不上公子,你只是一个已死之人,将来以何等?身份跟在?公子身边,即便是做侍妾通房不够资格!!”
江杏脸色一变。
正这时,卧房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
“蓝叶,你住口!”
蓝叶一惊,这声音....
她连忙回过头,看着眼前?面?色不虞的男人,她心下一颤,无措地喊了声:“公子...”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楚子渊踏入厅中,脸色沉得厉害。
蓝叶开始慌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好?啊,江杏竟敢使唤您做那么多事情,她——”
蓝叶的话还未说完,楚子渊便沉声打断,“谁允许你直呼她的名字?”
蓝叶一口气被噎住,张了张嘴又想说话,楚子渊的眼里已经有了厌恶和不耐。
“看来斓院已经容不下你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去城外庄上吧。”
蓝叶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公子是要,赶我走?”
江杏并不想理会他?们主仆二人的事情,转身将晓铃带入内室,沉默的取过膏药给她的脸上药。
一张才被江杏养得有些圆润的脸蛋已经红肿难分,可见下了多大的力气。
“连累你替我受过了。”江杏叹了口气,愧疚道。
晓铃连忙摇头,“奴婢不痛,而且这都是蓝管事无礼,姑娘可别?因此生?大人的气呀。”
她可看出来了,方才大人进来之后,姑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我不生?他?的气,你别?乱动。”
江杏摁住她的头,仔仔细细上完了药。
“大人还在?外面?呢,奴婢先回自己房中了。”晓铃说罢便连忙起身离开。
江杏自然?知道楚子渊还在?外面?,可她并没有急着出去,握着手中的药瓶发了会呆。
不一会儿,珠帘晃动,楚子渊已然?走了进来。
见江杏始终低着头,便伸手抬高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
“蓝叶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江杏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楚子渊的眸光微深,静默了半刻,温柔承诺道:“别?怕,我会让你安心的。”
我会让你安心,再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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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蓝叶这头,回到自己房中,一边哭红着眼睛一边收拾包袱。
她很不甘心,她可是一直陪着公子长大的人,她才是一心为了公子好?的人,江杏根本没资格留在?公子身边。
第二日?清晨,天?刚将亮,蓝叶便避开众人从后院的小门溜了出去,看那方向,竟然?是直奔江府。
约莫半刻中后,蓝叶从江府出来,神情得意畅快,只是刚一走到转角处,面?前?忽然?袭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捂住她的嘴将她扔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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斓院。
看门小厮入内禀报:“大人,江怀扬果然?来了。”
楚子渊的脸色很是淡定,“请江姑娘过来,就说有出好?戏让她观赏。”
小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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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内。
“下官江怀扬拜见楚大人。”
江怀扬穿着一身水亮的官服,许是碰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那张老脸上堆满了笑。
楚子渊坐在?上首,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神情散漫随性?。
“江大人今日?来我府上,有何要事?”
“下官得到一消息,说我的三女儿江杏在?大人的府上,所以特来询问询问。”
“询问?”楚子渊勾唇嗤笑,“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难不成江大人在?路边随便听到了一句闲话,就这般贸然?闯入上官的府中要人询问?”
江怀扬正有一肚子话还没说出来,见楚子渊的语气微厉,连忙躬身认错,“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江大人在?询问之前?,不如先看看这个。”
楚子渊微微抬眸,身侧的小武会意,将手中的一卷书卷模样的东西递上去。
江怀扬伸手接过,展开一瞧,脸色立刻从困惑到慌张惊讶再到面?如死灰,简直比外头涂得五颜六色的戏子还好?看。
偏厅的侧面?有一扇山水屏风,屏风后面?,晓铃打趣道:“姑娘你瞧,他?脸上都绿了。”
晓铃忍不住一笑,忽然?一想到他?是江杏的父亲,立刻道:“姑娘恕罪,奴婢失言了。”
江杏不在?意地勾唇一笑。
屏风外头,楚子渊见江怀扬已然?心中大乱,锐利的眸光微眯,“江大人竟然?有这般闲心上我这儿找女儿,不如先说说你手中书卷所述之事?”
楚子渊话语一顿,勾唇淡笑:“哦,不对,本官的职责不在?此,不如我替你将石少卿唤来?”
“不不不,大人,下官知错,下官知错了,求大人网开一面?,给下官一条生?路。”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自以为隐秘的行赂之事,如今竟然?如此详细地描述在?这之上。
“你若肯给江杏一条生?路,你自然?也有生?路可走。”楚子渊闲适地抿了口茶,不愧是小姑娘亲手冲泡的,就是比下人冲泡的更具茶香。
江怀扬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怔。
到了这一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都是下官糊涂,下官的三女儿……”江怀扬咬咬牙,一字一顿道:“早已逝世?!”
“那本官就多谢江大人了,为表谢意,我这里还有一卷东西要送给你。”
江怀扬心头一颤,“还...还有?”
这份谢意不会要了他?的老命吧。
江怀扬的手抖得厉害,慢慢展开。
“你府中正房夫人心肠毒辣,残害苗氏与许氏二人,现如今这两家都将你家夫人告上了大理寺,本官为了江大人的官声着想,特地将这份案卷拿了回来。”
苗氏与许氏都是江怀扬的美妾,都是好?好?的良家女子,却叫江大夫人害得惨死,更逼得他?两家投告无门,如此毒妇,还多番想要害江杏母女,必要付出代价。
江怀扬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原本烫得平滑的官服已经变得褶皱不成样,肩膀耷拉下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进入斓院之前?,他?一心以为自己的女儿攀附上了楚相爷的外孙,又是当朝新贵,他?也可以跟着沾光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谁曾想,高升是没上去,反而接连被打入地狱。
“大人想要下官如何做?”
“这是江大人府中私事,你自己决定,只是若江大人心怀仁慈不忍责罚,本官便将这份案卷交还给大理寺。”
江怀扬连忙摇头:“不不不,下官处理,下官去处理,一定让大人满意。”
楚子渊勾唇嗤笑,扬手一挥,“送客。”
待外头安静下来,江杏对晓丹道:“说了这么多话,阿煦想必口渴了,你去厨房将我炖好?的雪梨水端过来。”
晓铃应道:“好?。”
不一会儿,江杏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莲步款款行至厅中,朝楚子渊行了个礼。
“多谢大人为我阿娘报了这个仇。”
也为原来的江杏报了仇。
若非江大夫人将这原身害死,如今她也不会在?这。
楚子渊朝她伸手,“不必如此,过来。”
江杏起身,笑意盈盈地朝他?走去,只是还未靠近,楚子渊便没了耐心,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带,她便顺势坐在?了他?的怀里。
“方才这出戏,看得可高兴?”
江杏点点头,唇角盈着一抹浅笑,“高兴。”
楚子渊勾唇道:“高兴便好?,这下你可安心了。”
原来他?昨夜说的安心是指这件事,江杏顿觉心中感动,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温柔俊容,她咬了咬唇,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一吻落在?了他?的侧脸。
“多谢你为我安排一切。”小姑娘做了大胆的事,局促地坐在?他?怀里,就连眼尾都泛着绯红。
楚子渊顿觉被她亲过的脸颊一片炙热,男人的喉结上下浮动,低沉哑声道:“这点感谢可不够。”
江杏茫然?,刚一抬头,男人的唇便覆了上来,温热而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