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深,春季的夜晚清风徐徐,一轮弯月悬挂半空。
小武随行身侧,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问道:“大人,那个?王氏说的话可信吗?”
王氏一个?内院妇人知道的虽少,可她是杨万励的枕边人,杨万励好大喜功,这爱吹嘘的毛病便是致命的弱点。
而且方?才杨万励喝的酒全是王氏倒的,她手?中的酒瓶是一个?阴阳壶。
否则以杨万励浸淫声色多年?,不?可能这么快醉。
“你命人去查查王氏提到的那几个?加工坊,河堤桥梁之所?以反复修建,必是用?了劣质的物料所?致。”
江南地处江河之畔,每年?常有洪灾泛滥,修堤堵口是每年?必行之事。
可朝廷几千万两的修河款拨下来,仍然是洪水横流,庐舍为虚。
若非有官员中饱私囊,修出豆腐渣工程,灾情绝不?会那么严重。
杨万励昏聩骄奢,一个?河道总督的宅子比京城的二品官员的宅院都要奢华。
楚敏苏溪壑无厌,但凡能赚钱的他都不?放过,全然不?管人命。
二人当真?称得上“一丘之貉”四?字。
楚子渊想起?上一世时,江南曾爆发过一次十分严重的洪灾,房屋损毁千倾,百姓流离失所?,灾情过后便是饥荒连天?,疫情蔓延,苦不?堪言。
如今这份差事阴差阳错地落到了他的手?里,只要将这些贪污揪出来,必有回旋的余地。
楚子渊眸光微深,他能保下淮南免遭屠城的危机,自然也能保下江南。
夜风徐徐吹来,醉意散去了不?少,楚子渊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青石桥。
桥对面的广式糕点铺屋檐上正悬挂着两盏灯。
楚子渊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两盏兔子灯。
端看?做工,是仿照了他的手?法。
而且看?这兔子灯外表,显然是挂了很久的。
楚子渊的心底一动。
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她却做了他送与她的兔子灯。
那么在她的心里,自己也并非可有可无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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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糕点铺原是一个?荒废许久的屋子,积年?老旧,漏水是常事。
恰好今日天?晴,糕点铺打烊后,江杏便搬过木梯攀上去检查房顶的漏水之处。
她仰着头四?下打量。
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难怪外面下雨里面也下雨。
漏水的地方?可不?止一处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难修漏水房顶。
江杏站在木梯顶上,心里头算着银钱,不?想一个?走神竟致脚下一滑,她猛地一惊,闭着眼惊呼一声。
本以为会摔个?底朝天?的惨痛,不?想却毫无征兆的落入了一个?极其稳当的怀中。
察觉到被人抱住,江杏猛地睁开?眼,望着眼前之人,不?由一愣。
“阿煦?”
楚子渊蹙眉训道:“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我再晚来一步,你就摔惨了。”
江杏刚要解释,忽然察觉到两人当下的姿势并不?太适合说话。
她晃了晃悬在半空的双腿,绯着脸色轻声道:“你...你先放我下来呀。”
楚子渊却不?为所?动,仿佛她不?解释清楚,便要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抱着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指尖仍在隐隐发颤,心底一阵后怕。
地面坚硬不?说,还有桌椅柜角。
楚子渊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再晚进来一步,她会受到怎样的伤。
见他冷着脸,江杏只得一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衫,一手?往天?花板指了指。
“前几日大雨,铺子里头老是漏水,今日正好天?晴,我就想爬上去看?看?。”
房梁老旧,砖瓦破损,这种房子已经可以直接纳入危房管制。
楚子渊左右看?了看?,转身将她放在一处椅子上。
“方?才可有扭到?”
江杏连忙摇头。
楚子渊见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有其他人出来,不?由问道:“其他人呢?”
王青不?是陪在她身边吗,攀爬木梯这种事也该由他来做才是。
江杏应声解释道:“眼下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王青陪我阿娘散步去了。”
“什么?”
楚子渊眉心微挑,心中暗暗诧异。
这一句话信息量很大,他思虑再三,顿觉哑口无言。
所?以,先前的一切皆是他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