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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借衣(2 / 2)


刘彻句句诛心,把冷酷残忍的事实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一一指出,却只问卫青——恨否?

而卫青低头忙着把过长的里衣用腰带紧紧缚住,然后套上繁复的甲胄,闻言双手没有任何停顿,仿佛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过千遍万遍,答案早就明了,“臣无所恨。”

卫青接着解释道:“臣十一岁从平阳县乞讨到长安,路上虽然经常饥饿不堪,但还是遇到过很多心善的乡亲赠臣以粥饭,使臣不至于与路边白骨为伴,所以臣不觉得苍天对臣有何不公。”

他曾在一间倒塌了多半边的茅土屋中与白骨骷髅共眠了整晚,早上起来用破陶罐煮了热汤,一半自己喝了,一半敬了屋中的白骨,把白骨掩埋之后再继续上路。

有人历经苦难,记住的是恶,怨恨难平,仇视一切;也有的人如卫青,记得的都是苦难中所接受的善,活的恬淡而轻松。

“啧,朕就喜欢你这点。”刘彻满意地笑道。他喜欢卫青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暖洋洋的,就像春日的风和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干净。所以他很喜欢接近卫青。

当然,刘彻所考虑的不止是这些,没有私恨,卫家成势之后便不会私自报复大长公主,不会打乱他的计划。子夫在未央宫里很快就要生产了,生出来的是女孩还是男孩,决定着未央宫日后是平静还是风起浪涌。但是即便是个皇子,在窦太皇太后过世之前,刘彻都不打算去动窦家和皇后。

奶奶用两位近臣的鲜血教会他一点,那就是该忍则忍。

晚饭过后,拉着韩嫣滚上床铺,刘彻格外的兴奋,不停地亲吻韩嫣的脊背,韩嫣用细细的气音嗤嗤地笑,眼波流转,媚态横生,“陛下不觉得嫣的背上少了一物吗?”

刘彻不上他的当,咬着他的耳朵低沉着嗓音笑骂:“再撩朕小心你明天上不去马……”

公孙贺值守上半夜,打着哈欠转到帐篷旁边,听到里面的动静摇摇头,又走远了。刘彻已经下令,休息一晚,明早带着胜利品白鹿返回长安。卫青捕获瑞兽又是头功一件,想到建章那帮家伙们的得意嚣张,公孙贺也是气闷,不过还好,这个有能力的家伙现在是他的妻弟。

将近半夜,陛下的帐篷里终于没有了声响,卫青衣甲整齐地走过来整备接公孙贺的班,却忽然听到远处的树林中似乎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旷野山林,来者何人?

卫青立即警觉起来,几步跑到公孙贺面前,“姊夫,有情况,你让兄弟们全部起来保护陛下,我带几人过去看看!”

“好,你自己小心,切勿轻举妄动。”

“明白。”卫青叫上当值的几个兄弟,提剑上马,熄灭所有灯火,趁着夜色摸向马蹄声传来的方位。结果刚刚接近,就听对面的人正用未央宫里的公公们特有的尖细的嗓音呼喊:“平阳侯,君侯,您在哪里,‘家里’找您回去——”

卫青一愣,但还是没有叫手下兄弟出声,慢慢地再前进一些,借着对方手中的火把光,辨认出这群家伙的领头者竟然是郭让公公,后面跟着的也都是未央宫的内侍。

卫青这才放心,催马在树后现出身形,“公公不要再喊了,我们在此。”

郭让被他吓了一哆嗦,猛然发现周围多出七八名张弓拔剑怒目而视的骑郎,公公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诶呦呦,我说卫大夫,你们怎么摸过来的,连点声音都没有,吓死奴婢了……”郭让拍着胸口抱怨。

“我等身负保卫陛下之责,若不是见到是公公您,早就先放箭了。”卫青玩笑道。

郭让公公后知后觉地冒出了一身冷汗,“卫大夫,您看我们是来给您报喜的,您还吓唬我们,这可就不厚道了。”

卫青疑惑道:“敢问公公,卫青何喜之有?”

郭让公公笑容满面,欢欢喜喜地从马上下来,给卫青道贺:“恭喜卫君,贺喜卫君,您啊,做舅舅喽!”

我早就做舅舅了啊,卫青茫然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急切地抓住马缰,“公公上马,我马上带你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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