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娘怔愣,没想到岳秀姌竟会以方梓依的性命为要挟。
岳秀姌心里一阵发寒。她终于知道杨九娘为什么救她性命,为什么对她百般的好,为什么口口声声为她着想却又不拦着方梓依对澹时寒表白爱恋。
“在方夫人的心里,身为石氏嫡长女的我有责任为家族荣誉而战,洗刷石氏一族的冤屈,让世人知道石大将军当年的威名。所以我还有利用价值,先不能除掉。”
“姌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杨九娘眼中瞬时有泪,似乎比岳秀姌还要委屈。她不理解的锁眉凝视岳秀姌淡然而冷漠的表情,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岳秀姌的控诉。
岳秀姌硬生生吐出两个字:“实话。”
杨九娘语噎,气得睁圆泪眼,胸口剧烈起伏。
岳秀姌故作不经意的冷瞟一眼方梓依,不愠不色的说:“既然我们是亲姐妹,为石氏一族平反的事情怎能落到我一人肩上?”
“方梓依被养在方府多年,方大将军和方夫人从未将石家的怨怒教导于她,而我的出现恰巧给了你们一线曙光。”
“我能在丞相的魔掌之下收回柳家、并且光明正大的毁了丞相派来醉花镇的爪牙,你们更觉得为石将军平反的重任非我莫属。”
“你们要推我出去对抗丞相,对抗皇上,从而保全你们辛苦养大的方梓依。就算我惹龙庭之怒也不会连累到你们。澹家、柳家、周家的人被我连累诛九族,而你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养着石将军最后的血脉,继续你们所谓的大恩大义。”
“姌儿,你误会我们了。”杨九娘激动的站起来,来到岳秀姌身边,强行握住她的手,含泪道:“你亲生父亲是我的亲表哥,你奶奶是我的亲姑母。我怎么会厚此薄彼,陷你于危险之中呢。”
擦擦颊上的泪珠,又看向澹时寒,说得更加委屈,“将军惜才爱才,极为看重澹谋士。如今澹谋士又与我们成为一家人,将军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忍心牵连他?”
拉着岳秀姌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姌儿,你真真的误会了我们呢。”
这一大通话说下来,岳秀姌没有被感动,反而心越发的冷漠。如果没有柳家宝藏,方家夫妻还会来认亲吗?答案很明显:不会。
如果没有她亲手毁了丞相安插在醉花镇里的暗势力,他们会来认亲吗?答案依然是:不会。
如果她没有在皇上面前有一席之地,成为连丞相都要给三分薄面的龙卫统领,他们会来认亲吗?答案同样是:不会。
总结起来,就是她岳秀姌比五年前更有“利用”价值,所以方家坐不住了。先施恩救治她,让她感恩戴德;再认亲,诉说多年的身不由己,又在她的面前懊悔自己的错。
可惜方家千算万算,错算了方梓依这个问题人物。她不合时宜的公开抢亲姐夫,哭着闹着要嫁给澹时寒,让方家夫妇不得不调整最初的计划。推岳秀姌为石氏一族平反去送死,而他们藏在暗处保住澹时寒,再将方梓依嫁给他。
方梓依与岳秀姌生得一模一样,睹人思人。澹时寒总有“爱屋及乌”的时候,如此也成全他们宠爱的女儿的心愿。
而澹时寒呢,经历丧妻、娶小姨子、秀才身份被废,最终只能投靠方大将军门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岳秀姌抽回自己的手。从她在斑鸠谷醒来的那日起,杨九娘、方梓依、四个婢女,以及后来到沽北镇后见到方大将军、将军府的管家等等,她每日除了与澹时寒厮守在一起调养身体,更多时候在偷听这些人的心声。
也许在方家人的心里,对身为石将军后人的岳秀姌也怀有一丝怜悯,但却敌不过从小养大的方梓依。
就像战争时期,有位母亲养了三个儿子,送两个儿子上战场之后,虽然悲观的认为两个儿子一定死在战场,而她仍然会坚强的告诉自己和周围的人,她还有一个儿子养老送终,死了两个也没关系。
英雄的母亲在艰苦时期,为了国家大业不得不奉献自己至亲儿子的宝贵生命。而她眼前的方家人,有着差不多的心理。
舍了岳秀姌为石家平反献出生命,还有一个方梓依来继承石氏的血脉。家族的荣耀和传承,在方家人心里分得很清楚。岳秀姌彪悍霸道,有勇有谋,能够承担起为石氏一族平反的重担;方梓依娇生惯养,心思单纯,只能将石家血脉传下去,不至于落得断子绝孙。
岳秀姌眼中有泪,她仰头大笑,冷眼看着一脸慈善的杨九娘。
“如果是五年前的我,也许会任由你们摆布。可惜今日的我,不再是心慈手软的良家女子。方夫人,我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要不要看看?”
杨九娘叹声,颤抖的双手缓缓放在岳秀姌的双肩上,“姌儿,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好。”
“然后呢?利用我斗败丞相,再让我跪在皇上面前诉说悲苦的身世,为生父石将军平反吗?”岳秀姌嗤笑,推开肩上的两只手,“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岳秀姌。我想做的事情,我会拼尽全力去完成;我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我的亲娘老子也休想撼动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