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饶有兴味的“哦”一声,“讲来。”
岳秀姌神情严肃,道:“第一种人,胸有鸿鹄志,身在山野间,一心为百姓,半点不为权。”
“还有一种,人立朝堂上,口纳四方言,闭门造车马,拱手让江山。”
皇帝怔愣,不禁暗叹。状似随意出口的两首打油诗,却把朝廷的现状总结得清清楚楚。
“依照你来看,朕该如何处置这两种人呢?”皇帝的注意力全部在岳秀姌的脸上,他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比口中美味的吃食更令他兴趣大增。
岳秀姌沉吟片刻,“皇上,民妇认为‘平衡之术’即可。”
“哈哈哈哈,岳秀姌啊岳秀姌,朕发现你比澹时寒更值得拉拢。”皇帝龙心大悦,看也不看李公公,吩咐道:“来人,赐座。”
“是。”李公公见状,亲自搬来一张凳子放到岳秀姌身边,恭敬道:“澹夫人,请。”
“谢贵人。”岳秀姌福了礼,端端正正的挺直腰板,屁股坐了一半。话说,她最讨厌这种坐姿,最痛苦的是绷紧的大腿和小腿肚。唉,今晚估计会抽筋吧。
早膳用了一些,皇帝的心思全在岳秀姌身上。命李公公撤了膳食,换来两盏茶。
皇上赐茶,就算空着肚子伤脾胃也要含泪喝下去。
岳秀姌接过李公公奉来的茶,立即起身双手接了,屈膝福了礼,道了谢,才慢慢坐下。
皇帝简单的浅啜一口,见岳秀姌小口饮着,突然问:“你是哪种人?”
岳秀姌脑袋一空,怔然的眨眨眼睛,小声说:“民妇若是男子,定要当第二种人,干尽欺良霸善的大恶事。可惜民妇是个女子,两种皆不是。”
“那你是……”
岳秀姌见皇帝“不耻下问”,她内心的小邪恶又蹭蹭蹭的冒头儿,莞尔一笑,“禀皇上,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民妇不才,只想当个悍妻。护着相公不被狐狸精勾搭去,守着一家老小平平安安过日子。倘若能大富大贵便拿出些钱财来接济穷苦乡邻,多做善事、多积祖德,以求福荫后世。”
“嗯。如此正是治家之正道,福泽后辈的主母风姿。”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这小女人年纪虽小,比他后宫的女人们强多啦。瞧瞧目不识丁的村妇,再想想后宫里自称贤良淑德的妃子们,真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皇上,民妇有一事不明,能否请皇上赐教。”岳秀姌放下茶盏,双手交叠于膝上。态度恭敬有持,目光平静而坦诚。
“讲。”
今日皇帝心情很好。平日忙于应付后宫的莺莺燕燕令他烦躁不已,更别提答疑解惑了。可现在却很有耐心回答岳秀姌的问题,尤其一些在李公公看来都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岳秀姌忽视听到的李公公内心鄙夷的自言自语,她定定的回视着皇上,压低声音问:“皇上英明神武,谋智天下第一。为何眼睁睁看着沽北镇失守,却隐忍不发呢。”
皇帝瞳仁一缩,微微怅叹,“你可知道当今朝政不稳,人心涣散。朕老了,不得不思忖周全。沽北镇失守,方将军被贬戍守边关乃朕有心保他一家安宁。朕必须顾此失彼,才能引出潜伏在暗处的狼子,守住江山不破。”
“澹卿家向朕纳谏亲贤远佞,但朕亦有自己的思量。”皇帝幽幽叹息。一国之君,高处不胜寒。
岳秀姌沉默一瞬,“皇上,自古权臣不外乎结党营私,辅佐幼主以谋私欲。若论平衡之术,皇上该让方将军回来,以平衡两边的势力。”
“大胆!朝政之事怎能由你一介小小村妇可妄言的?”李公公突然大吼一声,走来岳秀姌身边押着她的肩膀厉斥:“还不快跪下求饶!”
突然其来的变化让皇帝和岳秀姌同时惊诧不已。尤其皇帝,见到自己贴身的宦臣竟然当着他的面前狐假虎威,怎能忍?
“李福,你在朕的跟前面露凶容,是何居心?”皇帝勃然大怒,突然手中的茶盏“啪”的摔在地上……
转瞬之间,屋子里站满了人。
鲁衡和御前护卫将皇帝保护在身后,武器纷纷指向李公公。
而澹时寒和周子禹也一左一右分站两旁,一个凤眸寒冽,一个赤目怒焰。
李公公见势不妙,掐住岳秀姌的脖子,将她挟持在身前,公鸭嗓颤音儿的威胁:“你们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掐死她!”
岳秀姌无辜的翻翻白眼,好心提醒:“李公公,掐死我,你也活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