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在屋子里悠然的喝着一杯雨前龙井,尽管此刻已经是雨后了,这一局显然他赢了,也让骆启霖感受一下被逼的无路可退的滋味。
案子审下去,如果真相大白,那韩兰赋必死无疑,金陵数万苦役的罪行加上这么多年官员的贿赂,腰斩、车裂、凌迟,任何一种极刑都不为过,黄皓也是必死的,骆启霖下定了决心,连叶苑苑都关了起来,他也就没救了。
中宫皇后的愚蠢行径只会让皇上更加的憎恶黄皓的势力,显然黄静嘉这个女人迟早是一颗废棋,比起叶苑苑,她差的段位太多,早前听闻皇后从太后手中废黜范妃的事情,还以为她是个有用的人,后来才知道是叶氏的手段,皇上现在留着她是因为要稳着后宫。至于太后,恐怕早些年的旧账迟早会在后宫稳定后一一清算。
骆骐骏接下来的打算早已经谋划好,黄静嘉尽管是废棋,还有挪一步的可能,只要在皇上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为皇后之前,黄静嘉禅让出后位,后宫必定大乱。
朝野外,他已经承诺西夏结盟,只要他登基,西夏女子便为皇后,两国缔结姻亲;朝野内,力保黄皓的党羽,凭借他们原有的根基回归权力中心,不再是偏居湘州的太平王爷,内外施压,他不信他得不到皇位!
此番黄氏出此大事,是他在京活动的最佳时机,他的王妃黄静柔可是黄皓的女儿,为表忠心进京请罪,安慰皇后姐妹相叙,这也是人之常情。
骆骐骏撂了手里的茶杯神色带着愉悦,自从夺嫡失败后,母妃被害后,他蛰伏了这么久忍辱偷生,也是够了,此番机会他应该写写自己的丈人,给自己铺平了一条路。
……
一盏琉璃罩子灯笼提在手里,黑色戴帽子的斗篷将人罩的严严实实,一双绣鞋步伐飞快,黑灯瞎火的皇宫西北角,过了裕昭容的玉修宫后,再往里走就像是进了坟茔地,一个个低低矮矮的黑色小门,藏在参天的大树里。
其中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脸色发白身子更加单薄的小太监看见那一点灯笼,满面堆笑的出来了,一笑露出一排大牙,看上去就像是骷髅,愈发的吓人了。
“给雅南姑姑请安!”华晨宫阮才人的宫女,虽然就是个一等丫鬟,可在这宫里有银子便是姑姑,更何况是对于一个长年累月见不着银子的小太监,给了他些散碎银两,雅南就是姑姑。
“你在外面看着,有任何响动知会我一声!”雅南收了手里的雨伞吩咐道,这雨自打小了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
阮才人吩咐她过来送吃的给皇贵妃,入夜了才敢来,硕大的食盒提在手里,对于雅南来说有些吃力,可她一进去还是规规矩矩的请安,正坐在榻上,守着一盏青灯的皇贵妃正在干坐着。
“怎么是你?”她欣然一笑,下榻迎接。
“回娘娘话,我家主子得了梅雨姑姑的信儿,她现在被关在绛雪宫出入不得自由,所以托我家主子送些吃的用的过来!”雅南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打开,上面是一些热菜,下面还垫了一本书,打开夹层,最底下是一件小褥子。
这冷宫里除了这么一个垫着草席的踏,一个炕桌一盏青灯就没别的了,这几样东西都是用得上的,可见阮攸宁的用心。
“我家小主说了,过些时候风声松了,继续送些东西进来,娘娘安心住着,她在外面打听打听信儿,想着皇上一定不会总关着娘娘的!”雅南这会儿从袖筒里拿出一些散碎的银子来,给了苑苑,“娘娘,这是梅雨姑姑让送进来的,说是冷宫环境差,有了银子,日子也好过点!”
苑苑看着那银子点了点头,看不出丝毫的悲伤来,雅南没见过这样坦然的后妃,身处如此境地丝毫面不改色。
“你快走吧,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阮才人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替我谢谢她,至于梅雨,若是方便去绛雪宫,就捎个话,让她切莫莽撞行事!”
雅南福了福身子,带上帽子,提着灯笼和伞便跪安出去了,听着门吱呀一声,又合上,苑苑继续坐在青灯前,托着腮什么都不做。
好在还有一盏青灯守着,苑苑还不觉得很害怕,这样的天气就算是烧香了,这个月份里白日不通风,冷宫里又潮又湿,还闷热得很,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外面突然有了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纷乱的越来越近,难道是想要私下谋害自己的人?苑苑浑身警备的一个箭步起身,平日里贴身的启霖小匕也在被关进来的时候搜走了,看见角落里有一个废弃的烛台,也不顾上面的灰网,拾起来拿在手。
“何人?大半夜的硬闯冷宫?!”值夜的小太监慌乱起来,黑灯瞎火的他大概什么也看不清,声音里全是恐惧。
“瞎了你的狗眼?谁都敢拦!”门似乎被踢开的,软柔的嗓音听上去很熟悉,苑苑紧张的向后退了一步,门被推开,‘咣当’一声,进来的人像个醉汉一般,苑苑用烛台砸去,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滚烫灼人,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是朕!”他合上门便抱住了苑苑,与其说抱住了,倒不如说是将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苑苑沉得向后退了一步,扔了烛台,双臂抱紧了他的身体,脑子里有些空白。
外面刘牧还在低声的训斥小太监,声音越来越小,苑苑平复了心境,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