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城里闹翻了天,夏侯玄这边改走水路,远去江海。
陈云诺睡的有点多,脑袋昏昏沉沉的,船上风很大,耳畔风生潮起。
睁开眼,夏侯玄正在两步开外看着她,那双极淡的眼睛有许多复杂的神色,却在一瞬间全都掩藏了。
他转身走向船头,风声疏狂吹得衣袂飘飘,几个侍女都偷偷的往那边瞧。
陈云诺起身走到另一边吹风,一望无际的水面,海天一色,分不清身在何方,也不知将要去往何方。
她水性倒是不错,但是架不住这玄铁锁链的重量。
只怕一下水,就沉了。
“姑娘,听说过观潮庄吗?”
夏侯玄走过来,竟然有一种要唠嗑的架势。
陈云诺转身,半倚在栏上,也没有什么接话的欲望。
忽然有点懂顾诀从前为何那般寡言,同不喜的人说话,着实是没什么意思。
风扬起青丝飞舞,掩去她眉眼间的艳丽,多了几分清冷傲然。
夏侯玄目光一顿,缓缓开口:“居天地外看风云变色,坐云起处观四海潮生。世人皆称天下奇人有十,七出观潮庄……”他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江潮,神色深远,“只可惜,我没有亲眼得见的机会。”
天色阴沉沉的,疏狂风声,有雷电闪过长空,似乎随时有大雨将至。
陈云诺望着那水天茫茫,某些被遗忘在心底深处的从前,悄然漫上心间。
是千潮滩啊……
年少时,牵马听潮,看朝阳在波澜蝶祈中升起。
少年立于身侧,沉默寡言。
星光熠熠的墨眸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流光,纵使后来繁华如梦,也只得那一人惊艳时光。
眼前波澜壮阔,潮起潮落,这世上却再没有观潮庄。
那一年,长生谷绝,半月楼被毁,余下各地接连惨遭毒手,便连观潮庄都不能幸免。
众师兄弟带着奇珍异草如约赶回观潮庄,欧阳霄已经同季清屏闭关半载,情况不容乐观,连发两月大雨,天色阴沉的不曾放晴,众人心中皆是难安。
陈云诺同顾诀赶回之时,一边帮着帮着练丹药,一边发现有黑手朝观潮庄下手,各自忙的脚不沾地。
季清屏中间倒是醒过一回,说什么三百年一回的天灾龙潮将至,让欧阳霄遣散众师兄弟速速离去。
可惜没说清楚,便又晕了过去。
那些人倒当真看得起观潮庄,聚众上万围困观潮庄半月有余。
欧阳霄少有那样严厉的时候,“能走的立刻走!”
萧易水不肯:“我手中长剑,若是不能护师护友,要之何用?观潮庄非先生一人之观潮庄,吾等虽非搅动风云之辈,却绝不做苟且偷生之人!”
华岸更是直接表态,“师傅,我们不走!”
众少年异口同声:“吾等虽非搅动风云之辈,却绝不做苟且偷生之人!”
少年意气,所向披靡。
敌方数以万计,箭雨刀山都未能撼动此处半分。
观潮庄虽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但是师兄弟们一场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的,以季清屏的现在的情形必然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那么他们,自然也没有独自逃生的理由。
那一次,是她们卷入纷争的开始。
从此烽烟三万里,再无人能置身事外。
季先生偶尔会醒,反倒平静许多,“天意如此,该是你们历练的时候。”
一众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在观潮庄已然算是人生中最大的历练,一转眼便迎上生死之间。
“来人身份神秘,直捣观潮庄,必然同之前半月楼等地有所关联……”
“来的快退的也快,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耗死!”
观潮庄本就地处僻静,鲜有人知,当下所有送消息出去的途径都会被敌方拦截,如此下去,他们就算没有被困死,就很快就会被拿下。
“萧师兄有何看法?”
危急时刻找到能够主持大局的人是本能。
陈云诺向来处事随意,顾诀又是个闷性子,
这时候便格外凸显出萧易水的天赋,“观潮庄外十里,又一处连江水坝年久失修,恰逢连月大雨已然不堪重负。”
“若用紫惊雷爆破,只在顷刻之间。”
“如此,岂非杀伐太过?”
彼时少年读书万卷,手中剑却少有沾血之时。
“生不思太平长安,何怨死不得全尸?”
华岸脱口而出。
萧易水同他相识一眼,皆是凌然之色。
顾诀只说了一个“好”字。
此间百里都无百姓居住,枉送性命的,都只会是那些有心之人。
既是如此,何必怜惜。
直到那一夜,暴雨来的猛烈,潮声犹如爆破,铺天盖地的浪花,一瞬间便席卷了整个观潮庄。
世人传说中的观潮庄沉入水底,连同万人一同淹没其中,茫茫水天,只剩下对天地生命的震撼。
少年们或抱着浮木,或扒拉着小船,被潮水推得四下飘零。
陈云诺踏水无痕,率先拉着顾诀抢了一艘大船过来,一路过来一路捞人。
“救我!”
忽然响起这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