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唯没?心?没?肺般接了句:“没?想到殿下还有这般菩萨心?肠,顾小姐可得好好谢谢,太子殿下可鲜少发?善心?的。”
枝枝低眉,姿态柔顺无比:“殿下心?怀慈悲,更兼济天下,民女自是感激不?尽的。”
太子殿下当?然不?是菩萨心?肠。
如今种种行为,也不?过是觉得对不?住她?们罢了,他身居高位,自觉没?必要跟两?个柔弱女子过不?去,倒不?如帮一把,全了内心?的愧疚不?安。
枝枝想的很明白,说话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将自己放在什么特别的位置上。
沈璟昀拧眉,不?动声色看?了眼乐呵呵的周时唯,周时唯觉得背上一凉,似乎是一阵冷风吹过去,带来阵阵寒意?,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怕是要感染风寒了,这也太冷了。”
沈璟昀收回目光,淡声道:“护国侯府还缺你一味药材吗,区区风寒,何足挂齿?”
“殿下……”周时唯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怕生病,也不?怕吃药,就怕我娘和祖母。”
他打了个寒颤,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我还是祈祷自己不?生病吧。”
沈璟昀不?语,坚毅的侧脸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枝枝莞尔一笑,这周公子被家里人视若珍宝,却又没?有办法反驳家里人的决定?,方才问?了这么多,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
只是……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夜长梦多,谁知道拖的久了,日后还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像周时唯这样,为美色所动的男人,古往今来都少不?了,而她?只需为自己打算,不?必再忧心?别的了。
屋外的雨迟迟未停,顾夫人估计着时辰,到了午膳时候,便?叹口?气,嗔怨道:“也不?知道你们父亲有没?有到山上去,我就说要下雨,不?让你们来了,他偏不?肯。”
顾静抱着肚子,娇声回答:“娘,今儿是大?日子,爹也是为了阖家团圆,谁也没?想到路上便?下起来了。”
刘氏也终于开口?劝她?:“静儿说的是,父亲也是一片好意?,母亲千万别生气。”
顾夫人摇头,老爷对自己的伯父孝顺,这是件好事,任谁也说不?出不?是,可几个丫头身子骨弱,哪儿熬得住这恶劣的天气。
顾夫人对一旁的仆人道:“去车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几位小姐可经不?住饿。”
仆人便?撑着伞出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七八包糕点果脯,道:“夫人,只这些了。”
顾夫人数了数人头,接到手中一半,道:“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她?拿着糕点,先看?向沈璟昀,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您……您可要用一些?”
时人对皇家有种骨血里的敬畏,觉得那是轻描淡写之间便?能取人性命的存在,哪怕太子显示的十?分和蔼可亲,却依然消不?掉顾夫人的敬畏之情。
沈璟昀瞥了眼,接到手里,淡声道:“多谢夫人好意?。”
他拿着糕点却没?有吃,只是淡淡瞥了周时唯一眼,周时唯认命地站起身,生无可恋道:“你们等着,看?我的身手。”
他们身后原放了两?把宝剑,周时唯拿起其中一把,撑着伞走入雨幕当?中。
顾夫人道:“这么大?雨……”
“无碍。”沈璟昀言简意?赅,“他习惯了。”
早几年的时候,江南水患,周时唯同他一起前去赈灾,真正像是一盆一盆水从天下砸下来,落在脸上跟针扎一样疼,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可他们还是没?有丝毫退缩。
如今也就是在京城里头,觉得自己有人疼有人爱的,便?矫情了几分,其实这点雨,淋一淋也算不?得什么。
枝枝伸头往门外看?,极小声地跟顾宁平咬耳朵:“姐,我觉得太子殿下真不?体贴人。”
顾夫人和顾静刘氏三人都没?听见她?的声音,可沈璟昀耳力过人,听的一清二楚。
他抬眼看?向枝枝,忽然笑了,漫声道:“孤听得见。”
枝枝一怔,抬起头对上他玩味的眼睛,有种背后说人被人抓包的感觉,当?即便?羞的无地自容,低下头时脸上烧成火焰山,连耳根都是鲜艳的红色,几欲滴下血来。
枝枝没?想到他连这么细微的动静都能听见,真是太羞耻了。
她?低着头装鸵鸟,总之是再也不?肯说话,甚至也不?肯抬起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球,全然不?存在才好。
顾静只觉得好笑,捂住自己的肚子吃吃笑着,顾夫人却感觉不?太对劲,她?经历的事情多,还生了三个孩子,对于某些事情,敏锐的很。
怎的总觉得,太子殿下对枝枝,有些不?同。
她?皱了皱眉头,盯着枝枝晶莹如玉的耳根。
那里哪怕染上了羞涩的红,也如同最晶莹饱满的樱桃,令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尝尝是何等甜美的滋味。
这个庶女生的如同狐媚的妖精,最会勾人。这些年来老爷觉得她?容貌绝美,定?能高嫁,将来的婚事,能给顾家带来极大?的助力,是以也是万般娇养,吃穿用度丝毫不?弱她?亲生的女儿。
连宁平出嫁都要她?陪嫁,就是想让她?在宁平木讷拢不?住宁王的时候,勾上宁王的心?,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夫人心?中思衬一二。
如果太子殿下看?上了枝枝,哪怕是做个无名无份的侍妾,带来的好处也是无法言说的,顾家不?过是区区一个商贾,捡了便?宜才能把女儿嫁给宁王。
宁平和离之事,表面上没?人敢给顾家脸色看?,可背地里的阴损手段,防不?胜防。如果枝枝入了太子的眼,那别的商户,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顾家。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枝枝。
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怯懦,朝政把持在皇后姜氏手中,姜氏弄权,祸乱朝纲,能与之相抗衡的,唯有东宫太子。
太子殿下前些年也被姜氏控制在手里,连东宫的妻妾,都要被她?管一手,可后来一年宫宴,太子以秽乱宫闱的罪名,斩杀姜皇后左膀右臂,手段狠辣,直接夺了禁军令牌,逼迫皇帝下旨给他兵权。
皇帝为人的确怯懦的很,被亲儿子逼到眼前都不?敢反抗,竟也乖乖写了圣旨。
痛失臂膀的姜氏,当?时受制于人,也不?敢多言,后来想要发?难之时,却被半个朝廷的文武官员拦下来。
当?年一御史,以头触住,在金銮殿的盘龙柱上留下额上的鲜血,高呼储君被害,国将不?国。
一时之间,朝野物议纷纷。
便?是强硬如姜皇后,也不?得不?退让。
在绝境当?中,敢豁出性命在姜氏手中夺得权位的太子,定?然不?是普通人,想来心?肠也好,手段也罢,都不?是寻常人可比的,至于太子殿下的地位,如今在朝野当?中,怕是比陛下还要高上一截。
顾夫人拧着帕子,心?绪复杂。
为了顾家好,那她?应该拼尽浑身的力气,把枝枝送上太子的床,可就怕她?得了势,日后顾家没?人敢得罪她?,她?那个姨娘也要重见天日。
顾夫人一想就膈应的慌,张姨娘刚进府的时候,很是得宠,她?自己的院子冷清了好久,那会儿她?生下小女儿还没?多久呢,就被冷落了,心?中愤恨可想而知。
只是她?也懂得经营,直到后来枝枝出生,她?把这小丫头抱到了自己身边养,才渐渐拉回了顾老爷的心?。
顾夫人心?里做了决定?。
别说枝枝只能做个无名无份的侍妾,便?是日后做了皇后,她?也只有自己一个母亲,封诰命自己也在前头,姨娘终究是姨娘,上不?得台面。
顾夫人几乎是同时就做出了反应,含笑道:“殿下恕罪,我这小女儿调皮,今儿也绝无冒犯殿下的意?思,只是小丫头不?懂事,还望殿下海涵。”
顾夫人这点内宅妇人的心?机,到沈璟昀面前,完全不?够看?的,这全天下的女人,跟姜皇后相比,都单纯的令人发?指。
他也知道,枝枝是庶出的女儿,顾夫人当?然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要当?真处处为了庶女谋算,不?管自己的利益,沈璟昀才会觉得奇怪。
像顾宁平在宁王府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能把枝枝藏起来不?给宁王看?,这样一心?为了妹妹的行为,世上不?好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沈璟昀一生中接触到的人,都是为了权势利益,相互勾结,最高洁的品格,也是为了自己内心?的信仰,不?肯跟姜氏这种毒妇同流合污。
如顾宁平这般为了旁人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所以他乐意?对这姐妹二人好一些。
沈璟昀面不?改色:“孤岂是小气之人,倒是夫人教女有方,这姐妹几个情同手足,倒是令孤羡慕,孤的姊妹们……。”
沈璟昀摇头笑了。
刘氏小声道:“三个妹妹确实关系好,我刚嫁进府里的时候,也很惊奇。”
虽然枝枝三个也常常争吵,抢些无关大?雅的首饰,可面对外人的时候,三个姑娘从没?出现?过一次帮别人的情形。
刘氏自觉跟沈璟昀有了共同话语,“我在闺中的时候跟姊妹们关系不?好,也非常羡慕她?们三个呢。”
顾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沈璟昀淡淡笑了笑,并不?搭话,刘氏讪讪闭嘴。
顾宁平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以前我跟枝枝抢东西,嫂子又不?是没?见过,我们俩为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差点没?把对方的脸抓烂。”
“你们啊……”顾夫人指着顾宁平笑,“小时候都是猴儿,如今倒越发?沉稳了。”
顾夫人原本一直怨恨顾宁平忍不?下去,跟宁王和离,丢了顾家的脸面,连带着她?也吃老爷的挂落,甚至还会影响儿子的前程。
这会儿却好了很多,枝枝勾上太子,儿子的前程自然一帆风顺,连老爷也只会夸赞自己机智,这么一想,倒没?必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苛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