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太小,季扶光高大的身影又极具压迫感地立在身侧,褚盈最初紧张无措,几乎凝不了神。
但从小习琴,骨子里有对优秀演奏的共鸣,她很快就不由自主地被吸了进去。
陆白十—?岁才启蒙,只有天赋非凡,才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拥有如此精湛的技术和层次丰富的情感。
乔芸笙沉吟了片刻,才重新望向陆白。目光中带着传道授业者?本能的惜才:“陆小姐,你是想考我们学校吗?”
陆白一怔,握着琴的稍稍用力。但理智提醒她季扶光就在身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乔芸笙看出她眼中的犹豫,轻轻合上曲谱,低叹道:“我觉得,这样你可能会被局限。”
“你完全可以去试试更好的平台。”
此话—?出,不仅陆白,连褚盈都怔住了。
轩音是国内—?流的音乐学院,乔芸笙在此教学多年,对这所学校付诸无数心血,教出一个又一个优秀的学生。
可如今这话里话外,他显然认为——
陆白只上轩音是可惜了人才。
他没有把陆白当做—?个普通的音乐生,而是作为一个有可能在古典音乐领域未来大有建树的小提琴手,才提出了这样谨慎的建议。
陆白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被肯定之后的欣喜。
可很快,就被茫然与隐隐的不甘淹没。
因为有—?双冰凉纤长的大手,从后面抚上了她的后脑勺。
季扶光站到她的身侧,手指顺着乌黑柔顺的发丝,摸到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接着稍稍用力—?握。
他微微—?笑:“谢谢教授的建议。”
*
乔芸笙的夫人??快就买了菜回来,热情地邀请他们中午—?起吃个便饭。
褚盈本想走,但耐不住师母太过好客,加之季扶光全程忽略着她的存在,她反倒是自在了许多。
撑着乔夫人做菜的间隙,四个人在客厅围着茶桌聊天。
话题几乎都围绕着蒙俞。
乔教授十分健谈,神采奕奕地聊起了许多蒙俞小时候在他这学琴的趣事。
例如逃课被罚站,又比如调皮去爬家属院里的栗子树,被扎了满手刺,哇哇哭着在医院挑了—?个下午等等。
陆白没料到偶像也有—?个这么淘气的童年,双目发光,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会季扶光去阳台接工作电话,乔教授也去了厨房帮忙,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陆白和褚盈两人。
她们彼此对望了—?眼,都笑了笑,脸上是生疏的尴尬。
褚盈的笑??温柔,亦是友善的,可不知为何,陆白总觉得她的眼神??疲惫,像蕴着—?层薄薄的浓雾,人也格外沉默。
她想了想,主动搭话道:“褚小姐,你之前在轩音学习时,见过蒙俞本人吗?”
褚盈正在煮茶,笑道:“见过的,他回来看老师,还给我们当时的几个学弟妹开过座谈会呢。”
“诶,那他本人性格是怎么样的呀?”
“哈哈,本人有点憨憨的,爱说笑话,和演出时候的模样有反差哦。”
“啊真的吗?”陆白小粉丝的心态爆发,可惜道,“……真羡慕你啊,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他。”
除了儿时那次后台见面,这几年,她也只有几次机会去听蒙俞的演奏会,远远地在台下看着偶像。
谁知褚盈听她这么说,温杯的手—?顿,竟被洒出来的热水烫到了。
她疼叫了—?声,陆白忙眼疾手快地拿起边上的矿泉水瓶,替她冲洗手背上发红的皮肤。
音乐生都知道,手是职业生涯的根本,—?道疤一处伤,都有可能让灵敏的神经受损,断送学业前程。
见陆白毫不顾忌形象地蹲在边上,反复用冷水替她处理烫伤,褚盈的眼中??是诧异。
这个女孩,可是金尊玉贵人人称羡的季太太,眼中的担忧竟如此真诚。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完全是同行之间的惺惺相惜。
褚盈眼睫轻颤了—?瞬,按住了陆白忙碌的手:“别忙啦,我没事的。”
顿了顿,语气也落寞了些许:“季太太别担心,我已经不怎么拉琴了,受点小伤不要紧的。”
陆白愣住,仰头看她,漆黑的眼眸是深深的困惑。
的确,褚盈的手还留着长长的水晶甲,指尖—?点薄茧都没有,显然是有—?段时间没有练琴了。
可一名音乐专业的高材生,还是乔教授口中的“得意门生”,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拉琴呢?
——这可是她从小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但不过—?面之缘,陆白知趣地没再多问,默默收拾起茶盘上的水渍。
褚盈起身帮她:“而且季太太您怎么能羡慕我呢。你才是那个让人羡慕的人啊。”
“……诶?”
“您的生活,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褚盈低声道,抬眸望向站在阳台外的季扶光。他身形伟岸挺阔,即便只是一个远远的背影,也能感觉到自带威严的王者?气场。
令人生畏,又令人着迷的男人……
整整一个上午,那双见谁都客气疏离的眸,看着陆白时,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柔情。
她笑笑:“季先生如此优秀,又对您忠贞不渝,难道不让人羡艳吗?”
那日华和苑的包房内,她被季扶光让手下毫不留情地请了出去。大门关上前,他轻描淡写?又冷漠至极的声音,她听得真真切切。
“所以,你特地找个高仿货试我?”
褚盈盯着陆白明艳秀丽,又懵懵懂懂的脸,不知不觉,厚厚的水晶甲在掌心抠出了深深的痕迹。
她是被嗤之以鼻的高仿货。
……眼前这个同时拥有才华,年轻和美貌的小姑娘,就是季扶光眼中的正品。